《朱门》正文 85.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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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玉狼狈地躲着带火的箭矢。
冬季干燥, 这么多带着火的箭矢射出来，已经把两旁的枯树点着，此时此刻便是火光点点, 黑烟袅绕。
她被烟呛得咳嗽, 却听不到这庄子里面有别的回应。
跟随一起来的人已经有人中箭倒下，有的浑身是血，颂玉自己也是发鬓凌乱, 裙子都被烧了一半。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庄子的墙头, 她清楚地看到了陆萱之，也看到了陆萱之正对着她瞄准。
正准备还哭喊两声, 一个彪形大汉两步就走过来，兜头就给了她一耳光，恨恨道：“贱，害我折损这么多弟兄！”
颂玉一懵, 半边脸都麻木了, 整个人被打得栽倒在地上, 好半天才察觉出疼痛, 然后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大汉不再看颂玉, 而是后退了几步, 快速下着命令：“走，赶紧走, 不要再在这里了！”
“这庄子里面不会有很多人！她们箭矢也是有限的！”颂玉晕头转向了一会儿, 听着那大汉这么说, 又看到一行来的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于是心跳不止，“我们、我们把这庄子拿下了，今年冬天也不愁了！”
“滚！”大汉一脚踹在了颂玉身上，“方才你在喊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颂玉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感觉要散架了一样，但她并不敢留下来，只急忙爬起来，狼狈地抱住了那大汉的腿，哭道：“哥哥，我不骗你不会骗你的”
“滚开！”大汉再次一脚踹开了她，这一次他面色冷漠，一脚踩在了颂玉的胸口上，直踩得颂玉呼吸不能脸色紫胀，“你害老子兄弟丢了性命，还有脸在这里哭？”
颂玉还想要说什么，这会儿却连呼吸也难，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庄子方向，那边带火的箭矢仿佛无穷无尽，他不想再有任何冒险——他并不想在这样一个庄子上大动干戈，这并不值得。
“走了！”大汉唾了一口，朝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快速地往后退去。
颂玉好容易喘了一口气，听着这声响，心头一慌，便要跟上去。但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浑身剧痛，根本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听着雪地里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看得到周围的火光渐渐连成一片，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暖意，她甚至觉得浑身冰冷，身下似乎有什么正在流出来
呛鼻的黑烟让她无法呼吸，她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她用手去抓一旁的荒草、去抓地上的石块，但一切看起来都很近，可却怎么都够不着。
她抬眼看向了庄子的方向，墙头上的机关弩.箭还在，陆萱之也还在。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没了力气。
.
陆萱之冷眼看着庄子外面一片火光。
来人应当已经退走了。
一旁的周驰抱着机关弓.弩一脸麻木地看着外面的大火，声音在发抖：“娘子我们、我们、他们都走了吗？”
“是。”陆萱之把手中的机关弓.弩交给了梯子旁的颂珠，然后才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等会儿看看门外情形，这些箭矢得来不易，若能收回一些，便尽可能收回来。”
“我便和老周一起在门口等着。”江咸扶了一把从梯子上下来的周驰，经历了这样一场火战，又真的把来人给赶走了，他的底气都比从前要强了许多。
周驰摇晃了一下脑袋，仿佛是回过神来，急忙道：“是，我和老江在门口就行了，娘子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陆萱之笑了笑，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情形，我会去后门那边看看，若能做些机关等物在门口，是更好了。”
周驰自从和陆萱之一起做了兵器防具之后，也一直在琢磨机关等物，于是他道：“我已经有想法了，这两天一定都弄出来，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人过来”
陆萱之摇了摇头，道：“恐怕机关也没用，还是多备些武器弓.弩，若是庄子上人更多一些，到时候也能防御一二了。”
周驰和江咸对视了一眼，道：“除了沈娘子如今不方便，还有小孩还抱不动武器以外，其他人也都是可以的。”
“那算起来也不过六七个，不顶用。”陆萱之道，“这事情我已经有想法，到时候与你们商量一下。”
.
和颂珠两人从正院往里面走，又把东西都收拾了一番，陆萱之长长叹了口气，在一旁随便捡了个地方坐下了。
“姑娘是不是还想让庄子上多点人？”颂珠陪着陆萱之坐了，关切地问道。
“是。”陆萱之非常坦然地点了头，“今日撞了大运，来的这群人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那些，否则他顶着火攻也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就庄子上如今这么几个人，是全然无用的。”
“那姑娘不如就再收容些人进来？”颂珠道，“如今庄子上吃食也足够，多些人应当也不打紧。”
“我要想一想。”陆萱之疲惫地往后靠在了架子上，“吃穿住想收容人不是这么容易的这时候人少，还能每天吃点干的吃点肉和蛋，若人多了，便天天喝稀粥”
“若人多了，还能去打猎。”颂珠道，“到时候也一定能有解决的法子。”
“到时候再说吧！”陆萱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外面这冰天雪地，哪怕我想收容人，又有谁会到这里来呢？且看之后吧！”
.
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周驰和江咸两人等着正门的火扑灭了，外头彻底没了动静，然后便出去把箭矢全都捡了回来。
那些个焦黑的尸体在门口看着触目惊心，两人心中俱是不忍，便回去问了陆萱之的意思之后，用板车把这些尸体都拖走掩埋起来。
这么忙碌一番，便到了晚上。
原本是要准备去买些炭火回来，却是未能成行，只好准备第二天再去。
.
仍是月夜。
也仍然是没有睡意的时候。
陆萱之躺在床上便能想起来白日里颂玉在外面的哭喊。
很奇妙，哪怕是此时此刻想起来，她也没有太多的悲喜或者愤怒，尽管她和颂玉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颂玉又陪伴了她那么多年，但此时却如同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爱恨全无。
无关爱恨，她只是好奇，颂玉究竟是为什么会成为了现在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个从小就和她在一起，理应是最亲密的人，却和她到了这样的地步？
她没有答案。
.
第二日与周驰两人一起出了庄子往京城方向去，大约是因为最近大雪频繁，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两旁的村庄之类也看不出有什么人烟。
两人一路往京城走一面只是觉得心惊胆战，要到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京城周围都看不到活人呢？
待到了城门附近，便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流民，他们都在城门外搭起了帐篷，在这样冰天雪地里面瑟瑟发抖。
周驰抿了抿嘴唇，他只忽然想到，假如当时没有被陆萱之收留，恐怕他就会成为如今城门外无家可归的人之一。
城门紧闭，城墙上有士兵把守，他们手上都拿着武器。
陆萱之勒马停下，回头看向了周驰：“恐怕这里不会有炭火了。”
“去别的门看看？”周驰看着这满地的流民，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娘子，你说他们他们能活下来吗”
“不知道。”陆萱之不愿意去看这遍地惨状，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也不必去其他地方看了，这种年景，不可能有炭火卖的。”顿了顿，她解了身上的干粮袋子递给了周驰，“你把这些给那些人分一分，然后我们回去吧”
周驰接过了袋子，然后翻身下马，便朝着流民的帐篷走去了。
“等等。”陆萱之又叫住了周驰。
“怎么？”周驰止步看向了她。
“你告诉他们假如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可以到庄子上来，我愿意接济他们一个冬天。”陆萱之闭了闭眼睛，这样说道。
周驰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反驳，只是含泪应了下来，然后朝着那些人走去了。
陆萱之远远看着那些人把周驰围住，又看着她们露出了希望之后的失望，终于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她抬眼看向了京城那巍峨城墙。
此时此刻的城墙，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忽然想起来很多事情，她未嫁时候便听说过庄子上的饥荒和收成不好，嫁给陈家之后也经手过旱灾水灾，那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地方就如现在眼前的情形一样，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走投无路，只能枯坐在一座城外，等待一线生机？
周驰分完了干粮之后回到了陆萱之面前，他回头看了看那些人，面上都是不忍：“他们在这里，是因为十天前城门口施过粥，但那次因为施粥出了乱子，后来城门就再也没有开过了。”
陆萱之点了点头，叹道：“留在这里，或许能等到下一次施粥的时候。”
“娘子，你说他们会到我们庄子上来吗？”周驰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翻身上马。
陆萱之并没有回头看，只是往庄子方向走：“若有人来，便收留下来。”
“若是歹人？”周驰想到了昨日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陆萱之道：“若是歹人，便如昨日一样，让他们知道我们并非滥好人，也并非是不分好歹全部收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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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干燥, 这么多带着火的箭矢射出来，已经把两旁的枯树点着，此时此刻便是火光点点, 黑烟袅绕。
她被烟呛得咳嗽, 却听不到这庄子里面有别的回应。
跟随一起来的人已经有人中箭倒下，有的浑身是血，颂玉自己也是发鬓凌乱, 裙子都被烧了一半。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庄子的墙头, 她清楚地看到了陆萱之，也看到了陆萱之正对着她瞄准。
正准备还哭喊两声, 一个彪形大汉两步就走过来，兜头就给了她一耳光，恨恨道：“贱，害我折损这么多弟兄！”
颂玉一懵, 半边脸都麻木了, 整个人被打得栽倒在地上, 好半天才察觉出疼痛, 然后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大汉不再看颂玉, 而是后退了几步, 快速下着命令：“走，赶紧走, 不要再在这里了！”
“这庄子里面不会有很多人！她们箭矢也是有限的！”颂玉晕头转向了一会儿, 听着那大汉这么说, 又看到一行来的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于是心跳不止，“我们、我们把这庄子拿下了，今年冬天也不愁了！”
“滚！”大汉一脚踹在了颂玉身上，“方才你在喊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颂玉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感觉要散架了一样，但她并不敢留下来，只急忙爬起来，狼狈地抱住了那大汉的腿，哭道：“哥哥，我不骗你不会骗你的”
“滚开！”大汉再次一脚踹开了她，这一次他面色冷漠，一脚踩在了颂玉的胸口上，直踩得颂玉呼吸不能脸色紫胀，“你害老子兄弟丢了性命，还有脸在这里哭？”
颂玉还想要说什么，这会儿却连呼吸也难，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大汉回头看了一眼庄子方向，那边带火的箭矢仿佛无穷无尽，他不想再有任何冒险——他并不想在这样一个庄子上大动干戈，这并不值得。
“走了！”大汉唾了一口，朝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快速地往后退去。
颂玉好容易喘了一口气，听着这声响，心头一慌，便要跟上去。但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浑身剧痛，根本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听着雪地里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看得到周围的火光渐渐连成一片，然而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暖意，她甚至觉得浑身冰冷，身下似乎有什么正在流出来
呛鼻的黑烟让她无法呼吸，她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她用手去抓一旁的荒草、去抓地上的石块，但一切看起来都很近，可却怎么都够不着。
她抬眼看向了庄子的方向，墙头上的机关弩.箭还在，陆萱之也还在。
她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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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萱之冷眼看着庄子外面一片火光。
来人应当已经退走了。
一旁的周驰抱着机关弓.弩一脸麻木地看着外面的大火，声音在发抖：“娘子我们、我们、他们都走了吗？”
“是。”陆萱之把手中的机关弓.弩交给了梯子旁的颂珠，然后才慢慢从梯子上爬下来，“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等会儿看看门外情形，这些箭矢得来不易，若能收回一些，便尽可能收回来。”
“我便和老周一起在门口等着。”江咸扶了一把从梯子上下来的周驰，经历了这样一场火战，又真的把来人给赶走了，他的底气都比从前要强了许多。
周驰摇晃了一下脑袋，仿佛是回过神来，急忙道：“是，我和老江在门口就行了，娘子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
陆萱之笑了笑，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情形，我会去后门那边看看，若能做些机关等物在门口，是更好了。”
周驰自从和陆萱之一起做了兵器防具之后，也一直在琢磨机关等物，于是他道：“我已经有想法了，这两天一定都弄出来，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人过来”
陆萱之摇了摇头，道：“恐怕机关也没用，还是多备些武器弓.弩，若是庄子上人更多一些，到时候也能防御一二了。”
周驰和江咸对视了一眼，道：“除了沈娘子如今不方便，还有小孩还抱不动武器以外，其他人也都是可以的。”
“那算起来也不过六七个，不顶用。”陆萱之道，“这事情我已经有想法，到时候与你们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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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颂珠两人从正院往里面走，又把东西都收拾了一番，陆萱之长长叹了口气，在一旁随便捡了个地方坐下了。
“姑娘是不是还想让庄子上多点人？”颂珠陪着陆萱之坐了，关切地问道。
“是。”陆萱之非常坦然地点了头，“今日撞了大运，来的这群人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那些，否则他顶着火攻也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就庄子上如今这么几个人，是全然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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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想一想。”陆萱之疲惫地往后靠在了架子上，“吃穿住想收容人不是这么容易的这时候人少，还能每天吃点干的吃点肉和蛋，若人多了，便天天喝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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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再说吧！”陆萱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看外面这冰天雪地，哪怕我想收容人，又有谁会到这里来呢？且看之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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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与周驰两人一起出了庄子往京城方向去，大约是因为最近大雪频繁，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两旁的村庄之类也看不出有什么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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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陆萱之不愿意去看这遍地惨状，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也不必去其他地方看了，这种年景，不可能有炭火卖的。”顿了顿，她解了身上的干粮袋子递给了周驰，“你把这些给那些人分一分，然后我们回去吧”
周驰接过了袋子，然后翻身下马，便朝着流民的帐篷走去了。
“等等。”陆萱之又叫住了周驰。
“怎么？”周驰止步看向了她。
“你告诉他们假如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可以到庄子上来，我愿意接济他们一个冬天。”陆萱之闭了闭眼睛，这样说道。
周驰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反驳，只是含泪应了下来，然后朝着那些人走去了。
陆萱之远远看着那些人把周驰围住，又看着她们露出了希望之后的失望，终于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她抬眼看向了京城那巍峨城墙。
此时此刻的城墙，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忽然想起来很多事情，她未嫁时候便听说过庄子上的饥荒和收成不好，嫁给陈家之后也经手过旱灾水灾，那时候是不是也有很多地方就如现在眼前的情形一样，是不是也有很多人走投无路，只能枯坐在一座城外，等待一线生机？
周驰分完了干粮之后回到了陆萱之面前，他回头看了看那些人，面上都是不忍：“他们在这里，是因为十天前城门口施过粥，但那次因为施粥出了乱子，后来城门就再也没有开过了。”
陆萱之点了点头，叹道：“留在这里，或许能等到下一次施粥的时候。”
“娘子，你说他们会到我们庄子上来吗？”周驰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翻身上马。
陆萱之并没有回头看，只是往庄子方向走：“若有人来，便收留下来。”
“若是歹人？”周驰想到了昨日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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