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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帘外春寒赐锦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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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崭新的卧房内,大红喜帐和锦被上用金丝绣着恩爱的鸳鸯,好不喜庆;龙凤烛映衬着大红喜字,似乎还散着余热;地面纤尘不染,屋内寂静一片,仿佛一切都完美无暇。可钟慕悠却恍恍惚惚地错觉,这为了她的新婚而再翻新的婚房,却冷得骇人。

    明明窗外是一方万里无云的明媚晴空啊。

    兴许是太累了吧。昨日大婚,忙碌了一整日,夜里却几乎没怎么睡,今日一大早又进宫去给公婆敬茶,皇室的规矩繁多,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过了晌午。

    但就算忙碌一日,她都不觉疲惫,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大婚,是她一辈子仅有一次的盛典;即使洞房花烛夜孤枕难眠,她也可以一笑了之,毕竟日子还长,她可以不在乎朝夕,虽然心中默默地不甘和伤心;哪怕在贵为帝后的公婆面前言笑晏晏c长袖善舞,她也应对自如,毕竟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但她的丈夫始终与她保持着淡漠疏离的距离,却足以将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击破——他和她穿着相配的华美婚服,牵着红绸的两端拜天地c许终身,他伴着她入洞房,揭开她的红盖头,他带着她入宫门c拜见公婆,承认她妻子的地位。但他看着她,始终像是望着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丈夫对妻子的宠溺和爱护;他对她微笑,却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似乎他的心早已飞离了驱壳;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她却感受不到他掌心的温度,甚至看到他们之间隔着千沟万壑。

    这样遥远的距离,最让她疲惫。

    她静静地躺在婚床上,微闭双眼,冷得抱紧了双臂。

    门轻轻地开启,雨双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望着她满脸疲色,心疼地默默叹息。

    “何事?”听到响动,钟慕悠淡淡地询问,依然闭着眼睛。

    “回小姐,霍侧妃来拜访小姐了,一同前来的还有吏部尚书家的少奶奶。”雨双快步走到她的床前,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恭顺态度,平静地回答。

    “霍雅澜?”钟慕悠蓦地睁开双眼,疑惑道,“她来做什么?”

    雨双摇摇头:“只说是来拜访小姐的。”

    钟慕悠冷哼一声:“拜访我?倒是有趣,我过门前怎不见她拜访过我?谁知她安的什么心。”

    “那不如奴才前去回了她,就说小姐已经歇下了?”雨双建议道。

    “不必,”钟慕悠淡然一笑,优雅地起身,面上倦色一扫而光,“既然来了,我便去会会她。”

    略微整理一下妆容,钟慕悠便由雨双陪着,前往前厅去见霍雅澜等人。一见到霍雅澜,钟慕悠倒是微微吃了一惊——只见她的眉宇间神情淡淡,一副超然独立的模样,不知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还是早已不在乎一切的漠然。“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冯少奶奶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钟慕悠带着完美的微笑,热络地招呼道。

    霍雅澜只是淡淡地向她福了一福,并不言语,而和她一同前来的冯少奶奶反倒热情主动地多:“妾身冯胡氏参见太子妃,这个时候来打扰太子妃休息,是妾身莽撞了。”

    “冯少奶奶说得哪里话,你能来看我,我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呢。殿下留在宫中协助父皇处理政务,我左右也无事,正愁没人说话解闷呢。姐姐c冯少奶奶,快请坐。”待她们一一落座,钟慕悠又忙活着命令道,“雨双,还不快给二位看茶;翠芸,把母后赏赐的点心端上来。”

    “本来只是想来和太子妃说说话的,没想到又给太子妃添麻烦了。”胡氏歉意地笑着。

    “这哪里是麻烦,不过是让下人们跑跑腿罢了。”钟慕悠亲切地微笑,作出十分友善的模样。若说她之前还奇怪霍雅澜的到访,甚至对此有些芥蒂,此刻却是了然于心,完全放下心了。胡氏的意图很明显——臣子之间若想拉近关系,不外乎三种方式,除了臣子们正面结交和子女们的联姻外,便是夫人小姐们的闺中情谊。胡氏的到访便是最后一种用意。钟氏一门如今正是盛宠之中,想要与之亲近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奈何钟慕悠抵京前,钟氏并无女眷,因此这最后一种方法便无法发挥作用。钟慕悠来到京城后,便为那些有意结交钟氏的达官显贵打通了这个渠道;如今又嫁入太子府,联结了太子与钟氏两大势力,愈发炙手可热。吏部尚书冯臻素来与丞相霍剑雄交好,如今冯家派出与钟慕悠年纪相仿的少奶奶胡氏结交太子妃c继而向太子示好,自然是要借助霍雅澜这个踏板的。

    这其中的计较和关联,霍雅澜是明白的,于是当胡氏前来找她,寒暄过后委婉地提出请求时,她便答应了。这其中的目的和用意,钟慕悠也是心知肚明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已经登了门,她便陪她们把这场戏演下去,毕竟,如今的钟慕悠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或者钟氏一门,更有甚者,不论她与唐墨辰的感情如何,她的身后都站着太子和整个皇室。

    “本来我打算过几日请几个姐妹来我这儿坐坐,好让大家能在一起多畅叙畅叙,毕竟我初来乍到,与大家不甚熟悉。今日既然冯少奶奶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派人去请些姐妹们来坐坐,如何?”钟慕悠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霍雅澜对此并无兴致,因此只默默地品茶,不发一言。

    若是来了一群人,哪里还有胡氏单独与钟慕悠攀交情的机会?胡氏自然是不乐意的,可又不好泼钟慕悠的冷水,于是面露忧色,试探道:“太子妃的提议好是好,只是大家聚在一起,难免会闹得久了,若是恰好碰到太子殿下回来,不仅不大方便,还耽误了殿下与太子妃新婚之乐,姐妹们岂不是罪过了嘛。”

    钟慕悠微微一笑,点头赞同道:“冯少奶奶说得有理,是我考虑欠妥了。”

    “待殿下回来,太子妃自然是要忙着侍奉夫君的。妾身是过来人了,明白这个道理。”胡氏忙不迭地笑着附和道。

    钟慕悠平淡地勾了勾唇角,不予置评。半晌,她忽然狡黠地一笑,建议道:“不如我们把宇文小姐请来吧。宇文小姐也算是我叔父的学生,与殿下又相熟,即使殿下回来,遇见了,也不会那么尴尬,不是吗?”

    霍雅澜端起茶盏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但不过一瞬,她便面无表情地继续喝茶。

    胡氏一怔,偷偷地打量着霍雅澜——宇文宓和霍雅澜,这对姐妹曾经交情甚好,这在京城贵妇小姐中是人人皆知的;而数月前,姐妹俩不知为何事而反目,至今也没有冰释前嫌的迹象,同样也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作为知情人,胡氏下意识地首先去探寻霍雅澜的想法,但却没从她的神情上看出任何情绪,于是斟酌一番后,佯装为难道:“这太子妃说得固然有理,只是,太子妃可能有所不知,这宇文小姐其实性子淡漠,古怪得紧,平日里不大喜欢与我们多走动,只怕请她来会扫了太子妃的兴啊。”

    “哦,是吗?”钟慕悠诧异道,“可是之前我曾拜访过宇文小姐,觉得她甚是友好健谈,是个很可人的姑娘。而且宇文小姐也曾答应过我,日后要多来往呢。”

    “这”饶是巧舌如簧的胡氏,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正欲向霍雅澜求助,却没想到钟慕悠也正有此意。

    “姐姐怎么都不说话?姐姐以为我这个提议如何呢?”她笑吟吟地看着霍雅澜。

    霍雅澜平静地抬起头,直视钟慕悠幽深的眼眸,不卑不亢地说:“这是太子妃的院子,一切自然由太子妃做主,我没什么想法。”

    钟慕悠眉眼弯弯,笑得愉快:“既然姐姐也并无异议,那便这么决定了。雨双!速去宇文府请宇文小姐来做客!”

    一直在旁伺候的雨双得令,很快便退了下去。前厅内立即陷入了怪异的沉默之中,三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言。

    “虽说宇文小姐过一会儿才过来,可我们也不能这么干坐着呀,来来来,我们继续聊。冯少奶奶,快尝尝这栗子酥,这是今早母后赏赐的,味道非常好。”钟慕悠藏起心事,笑着招呼道,缓和了气氛。

    “好好,多谢太子妃。”胡氏满脸堆笑,顺从地粘起一块糕点,优雅地放入口中。二人再次攀谈起来,霍雅澜大多时候并不多话,只偶尔回答几句。

    没过多久,雨双便回来了,然而她是独自回来的,并未见任何人与她同行。“禀小姐,”她来到钟慕悠身旁,俯身在她耳旁,低声说,“宇文府的人说,宇文小姐病了,不宜出门,因此无法接受小姐的邀约,还望小姐海涵。”

    “宇文小姐病了?”钟慕悠故作惊讶,并刻意地提高声音,以致霍雅澜与胡氏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不会如此凑巧吧,之前并未听说此事啊。雨双,定是你不会说话,惹恼了宇文小姐,这才让人家借故推脱的。快去,再去一次宇文府,这次你可要好好说话,并要向宇文小姐致歉。”

    雨双虽不了解钟慕悠为何坚持请宇文宓前来,但却明白,她是铁了心要见宇文宓的,于是谦敬地说:“奴才办事不利,多谢小姐给予奴才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次奴才必不让小姐失望。”

    “既然宇文小姐身子不适,不如今日就算了吧?”胡氏小心翼翼地劝道。

    钟慕悠心中冷笑,若宇文宓真的病了,早上唐墨辰还会若无其事地陪她进宫敬茶吗?但即使宇文宓真的病了,又如何?今日她钟慕悠一定要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太子妃!钟慕悠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冯少奶奶不必担心,定是我那侍女笨手笨脚的,惹了宇文小姐不快,待会儿宇文小姐来了,我会多赔几句不是的。”

    胡氏无话可说,便求助似的望向霍雅澜,心下琢磨着,这位骄横的丞相千金总是不愿看见宇文宓的吧?

    不知是否会意了胡氏的眼神,霍雅澜终于放下茶盏,缓缓抬起眼眸,犀利的目光似要将钟慕悠看透,正色道:“太子妃坚持要见宇文宓,是真的只想和她喝茶谈天?”

    “姐姐以为呢?”钟慕悠无辜地笑着反问,眼眸中干净得纯粹。

    胡氏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这气氛是怎么回事?怎么仿佛瞬间紧张了起来?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扯上宇文宓那个扫把星。

    而霍雅澜只是静静地审视般地看了钟慕悠一会儿,尔后悠悠地说:“谁知要等她到何时,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但她刚刚起身,便被钟慕悠轻轻拉住,柔声却不容拒绝地阻挠道:“姐姐何必这么急呢,待宇文小姐来了,大家一块热闹热闹,不比一个人闷在房里来得开心吗?”

    霍雅澜定定地看了钟慕悠半晌,却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忽然,她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道:“说得也是。”她突然很想知道,钟慕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霍雅澜坐下后,钟慕悠满意地勾唇一笑,继续与胡氏攀谈起来。

    宇文宓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两张紧张兮兮的面孔这才清晰起来。“依诺,桐叔,你们怎么都在我这里?”她奇怪地问,然而刚一开口,便发现声音沙哑不堪,头也隐隐地痛着,身上仿佛还笼着一层薄热,于是不解道,“我这是怎么了?”

    依诺似是松了口气,旋即又苦着小脸,闷闷地说:“小姐,您感觉如何?您今早发了高热,这会儿热度好不容易降下来了一些,我和桐叔都快急死了!”

    宇文宓不禁愕然,一时间似乎有些跟不上依诺的思路,还想再问些什么,喉咙却像着火一般疼痛干涩,不并适地皱起了眉。宇文桐见状立刻会意,连忙拉拉依诺,催促道:“快给小姐倒茶呀。”

    依诺后知后觉地点头,手脚麻利地倒了杯茶,并扶着宇文宓起身喝茶。

    茶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宇文宓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是了,昨日是太子大婚,夜里她躺在屋顶上,呆呆地睁着眼睛,看了一整夜的星星。直到天蒙蒙亮,白昼掩住星辰柔弱的光辉,她才懒洋洋地起身,回房休息。想必是夜深露重,冻着了吧。

    宇文宓喝完了茶,再次躺回床上静养,有些紧张地问:“我病了这事——嗯,没有传出去吧?”

    依诺和宇文桐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明白宇文宓的意思,她这是不想让唐墨辰知道她病了。太子大婚的第二日,是该陪着新太子妃进宫向帝后敬茶的,但唐墨辰若是知道了,恐怕不会泰然自若地入宫,那样一来,不仅钟家面上无光,唐煜明可能也会万分恼怒。依诺忍不住感慨万千——直到宇文宓在屋顶上起身回房,唐墨辰才离开了宇文府,临走前也曾千叮万嘱过,要他们不要告诉宇文宓他来过的事。明明爱得那么深,明明心中都是为彼此着想,他们却偏偏不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小姐请放心,老奴是悄悄去请的大夫,没有惊动任何人。”宇文桐微笑着说。

    “噢这就好,这就好。”宇文宓喃喃自语,眉宇间本就不鲜活的神采愈发黯淡。都说人在病中时都是脆弱敏感的,此刻的她的确软弱地想要有他陪在身边,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去给他添乱。她忽然觉得心空落落的。知道他还被瞒着,她究竟是失落还是安心?

    “小姐,都是依诺不好,没有早点发现小姐生了病,让小姐受苦了。”依诺紧锁着眉,自责地说。直到快晌午时,她才按照宇文宓的吩咐,来到她房中叫她起床用午膳,这才发现宇文宓发着高热c昏睡不醒,立刻吓得惊慌失措。

    宇文宓不觉心头一暖,沉重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安慰她道:“别这样,依诺,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对了,这会儿是几时了?”

    “回小姐,刚刚过了未时,既然小姐醒了,按照大夫的吩咐,也该把药吃了,老奴这就吩咐下去,给小姐煎药。”宇文桐和蔼地说。

    宇文宓淡淡地一笑,应道:“嗯,桐叔,您去吧。”

    宇文桐正要出去,卧房的门却先被轻轻敲响了。宇文桐刚打开门,负责守卫府门的大齐便为难地快步走进来,低声在宇文桐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宇文宓才苏醒过来,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似乎听到了宇文桐不悦的声音,不免好奇地偏过头去看,并出声询问道:“桐叔,怎么了?是出事了吗?”

    谁知,宇文桐和大齐顿时噤了声,齐齐回过头来。宇文桐面不改色地否认道:“小姐别担心,没出事的,小姐安心休息便是了。”

    而大齐则满脸堆笑,不停地点头附和。但那副虚假的样子连依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快人快语道:“桐叔,有什么事您还是直说吧,你们这样藏着掖着,小姐也没法好好休息啊!”

    话音刚落,大齐立即收起了假笑,垮下脸来,劝道:“是啊,桐叔,这么瞒着小姐也不是办法啊,毕竟太子妃不是我们轻易能得罪的。”

    宇文宓本来并不执着于知道真相,但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时,漫不经心的神情立即变得严肃,平静的眼眸也渐趋深沉。但她还未来得及追问,依诺便抢先一步,没好气地说:“太子妃?与她有何干系?”

    宇文桐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方才太子妃派人来请小姐到太子府去喝茶,老奴便告诉他们小姐还病着,无法赴约。谁知道他们去而复返,还是要请小姐过去。”

    “是啊是啊,”大齐如捣蒜般地点着头,抱怨道,“带头的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雨双,看她那样子,仿佛并不相信小姐病了,好像我们还骗了他们,故意不让小姐出门一样。”

    “这个太子妃也太过分了,趁着小姐生病,故意欺负小姐是不是?”依诺尖刻地嚷嚷道。

    宇文桐一筹莫展地紧锁眉头,大齐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无言的宇文宓忽然沉静地开口吩咐道:“桐叔,劳烦您亲自去告诉雨双,请他们在前厅稍候,我梳妆之后便随他们去太子府;依诺,去把我的那件月牙白红樱襦裙拿来。”

    “可是,小姐,您还病着呢。”宇文桐犹豫道。

    “是啊,小姐,您得好好歇着,外面那么冷,您哪能出去吹冷风呢?”依诺心疼地按住宇文宓就要掀开锦被的手,不赞同地劝阻道。

    甫一离开枕头,宇文宓的头确实依然疼得厉害,但她淡然一笑,坚持道:“大齐说得对,太子妃不是我们轻易能得罪的,这个约我必须要赴。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的病没事的,身为宇文家的人,我怎能被这点小病打倒?不就是喝茶谈天嘛,不会怎么样的。你们快照我的吩咐去办吧。”

    “小姐,我们去告诉殿下好不好?若是殿下知道了,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依诺见劝阻不成,便另想他法。

    但宇文宓立即摇着头否定了她的提议,她一边无力地起身,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绝不可以告诉殿下。我不能仗着殿下对我的在意,便肆意消磨他的爱。更何况,这是我与太子妃之间的事,我要用女子的方式解决。”

    “既然小姐心意已决,老奴也不好再说什么。待会儿让依诺陪小姐去太子府,小姐请万事小心。”宇文桐不放心地叮嘱后,带着大齐离开了宇文宓的卧房。

    约莫一盏茶后,宇文宓换了衣裙c梳好妆,在依诺的搀扶和雨双的陪伴下,坐着钟慕悠派来的马车,前往太子府。

    马车在太子府门前停下,宇文宓走下马车,由雨双引领着直接去往钟慕悠的繁锦苑。刚一踏入,宇文宓不禁怔住了——钟慕悠说约了几位姐妹一起喝茶,却没想到霍雅澜竟然也在。看到她漠然的身影,宇文宓不觉恍惚片刻——似乎有些日子未曾见过霍雅澜了,而她仿佛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原来曾经形影不离的亲密真的就这样成为了过眼云烟。

    霍雅澜不经意地向来人瞥了一眼,然而只一眼,便首先看到了宇文宓,身子旋即僵住——月牙白的衣袍将宇文宓衬托得更加肌白如雪,也如此时的她一般,清冷沉静;而白色的衣裙上则用鲜红的绣线绣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红樱,从肩臂处一直盛开蔓延至裙摆,美得摄人心魄,宛如她火红的内心。但这些却都不是最重要的。霍雅澜还记得,这裙子是一年前——当她们还是姐妹时——是她们一起在成衣店里挑的。

    宇文宓似乎也慢慢忆起了往事,有些尴尬地移开眼。不过,钟慕悠并未留给她怀念过去的机会,一见到她来,便笑着起身迎上前来:“总算把宇文小姐给盼来了,不然,我会真的以为宇文小姐生了我家愚仆的气呢。”

    宇文宓悄然隐去眸中不合时宜的情绪,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钟慕悠来——乌黑的秀发挽成高贵清雅的凌虚髻,红玛瑙发簪斜插入云鬓,穿着大红色新娘常服的她美得明艳动人,比少女时的她多添了一丝妩媚成熟。宇文宓的心忽然一沉,好似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头也跟着隐隐作痛。借助宽大衣袖的掩护,她狠狠地将指甲掐入掌心,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重又换上宁静淡漠的神情,礼貌地向几人见礼:“宇文宓给太子妃请安,见过霍侧妃,见过冯少奶奶。”

    霍雅澜依旧坐着不动,自然也不会理会她的问候。既然钟慕悠都起身迎接客人,胡氏当然也不敢继续坐着,尴尬地向宇文宓回礼——当初霍雅澜和宇文宓闹不和时,她可没少和京城其他夫人小姐一起帮着霍雅澜孤立宇文宓。

    钟慕悠亲昵地拉起宇文宓,欢快地说:“宇文小姐还是这么客气,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不把我们当姐妹呢。”

    “太子妃言重了,”宇文宓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太子妃视我如姐妹,是我的福气,我心中感恩不尽。但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对宇文宓来说,该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宇文小姐说得也是,倒显得我太过随意了。”钟慕悠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过,此时并没有外人,就不必太过介怀那些规矩了,不然倒显得我太苛刻了。宇文小姐,你说是不是?”

    宇文宓毫不避让地正视钟慕悠的眼神,却看不清深深掩藏在她眸底的意味,于是施施然一笑,示弱道:“太子妃教训得是,宇文宓日后必当遵从。”

    “快别站着了,来,坐下,先喝口茶吧,宇文小姐这一路过来,想必也口渴了吧?”钟慕悠再次热络地牵起宇文宓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并亲自为她斟茶。

    “多谢太子妃。”宇文宓连忙接过茶盏并道谢。

    “其实今日请宇文小姐来,只是想和宇文小姐好好聊聊。听说昨日宇文小姐并未来我与殿下的大婚观礼,但宇文小姐和殿下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按理说宇文小姐不会不来的,因此我很是惶恐,宇文小姐不会是因为讨厌我才缺席的吧?”短暂的寒暄过后,钟慕悠开门见山地问道,神情无辜而忧惧。

    一席话落,座上几人皆是一惊,却神色各异——胡氏一头雾水,目光小心翼翼地在宇文宓和钟慕悠身上来回逡巡;霍雅澜不动声色,却暗自冷笑;宇文宓面色苍白,却丝毫不见惶恐与退却,斟酌片刻后,镇定自若地说:“太子妃误会我了,并非我有意缺席殿下和太子妃大婚,也不是我与太子妃之间有嫌隙,而是昨日——唉,说来恐怕冲撞了太子妃的喜气——昨日是我亡兄宇文安的忌日。我远离家乡,无法亲自到二哥坟前祭奠,因此只能默默地寄托哀思;不来观礼,也是不希望冲撞了殿下和太子妃。但给太子妃造成了误会,确实是宇文宓的不对,还请太子妃海涵。”

    钟慕悠沉默半晌,倏然笑开来,道:“你看你看,方才还说不要和我客气,宇文小姐这就又忘了?我并无怪罪之意,只是想知道宇文小姐是否真的讨厌我罢了。如今证明真的是误会一场,我也就安心了。”

    “太子妃多心了。太子妃为人热情,又聪慧过人,谁会不喜欢呢?如今又嫁给了殿下,这份福气不仅是人人羡慕的,更是任何人都抢不走的。”宇文宓微微一笑,别有意味地正色道。

    钟慕悠慢慢敛了笑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宇文宓,玩味般地问:“真的?”

    而宇文宓还未开口应对,胡氏便已不明真相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太子妃的福气哪是旁人能得到的?这辈子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喽。”

    钟慕悠的视线终于从宇文宓身上移开,意味不明地投向胡氏,缓缓一笑。

    胡氏终于把钟慕悠的注意力从宇文宓身上抢回来,自然不会轻易再放开,赶紧抓住机会与她交谈起来,以实现今日前来的目的。

    宇文宓不易察觉地轻轻吐气,一点一点地放松紧绷的身子。也许是因为精神的放松,头疼却变本加厉地回来,体温似乎也在徐徐攀升,她只觉得耳边的说话声就像蜜蜂嗡嗡作响一般,却听不进任何一个字。她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轻易倒下,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霍雅澜略微不耐烦地吵着要回碧云斋,这场氛围古怪的聚会才终于结束。宇文宓态度坚决地婉拒了钟慕悠要亲自送她出门的意图,得救一般向太子府门外走去。

    夜幕已降临,宇文宓无力地抬头望了望天,忽然眼前黑得更厉害,一阵眩晕袭来,双腿也不自觉地发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扶着沉重的大门,这才没有摔倒。

    守在门外的家丁听到声响,好奇地伸出头来一探究竟,却发现她虚弱地站着,赶忙跑来,诧异地惊呼道:“宇文小姐,您怎么在这儿?您这是怎么了?”

    “没我没事。”宇文宓努力微笑着摇摇头,然后用力地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一踏出大门,一直在外等候的依诺便小跑过来搀扶着她,陪着她一起慢慢地向马车走去。而就在此时,哒哒的马蹄声蓦然响起,宇文宓情不自禁地抬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黑幕之下,一人面若冠玉,气宇轩昂,身骑白马,翩然而至,宛如从天而降。看到她,他欣喜地喊道:“宓儿!”

    “辰”她喃喃唤道,苍白的面容上终于浮起真心的笑容,微微颤抖的手慢慢伸向他,却在还未完全抬起手臂时,眼前完全漆黑一片,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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