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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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字很好, 阿琅以为如何”
他立在院子旁的秋千旁，秋日和煦的日光模糊了他的容颜。秋千旁边是成簇成簇的绣球花丛, 热闹的粉白花朵簇拥着他, 可他偏有一股游离于世物之外的清冷气息。
明琅看不清他, 却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是晖字呢”
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明丽的声线在耳边萦绕。
他似乎笑了一下, 凛冽流畅的下颌线条终于在暖融秋日里溶成温和的烟火气息。
他想了想, 终于仍是轻咳了一声, 语气里充满笑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字很好。”
“哼。”
秋千上的女子似乎很习惯他这副沉闷的样子，只是装样子地轻哼一声表达不满。她轻轻一使劲儿，秋千便越荡越高，只两人说话的功夫，那秋千长的似乎是要将她送入丝丝缕缕的白云间似的。
“小心点，当心跌下来又哭鼻子。”
他仰着头，似乎不愿她再往上了。
可那秋千上的女子似乎有心逗他似的, 手上一边暗自使力, 嘴上仍旧笑着低头对他道, “你总不肯对我说实话, 我这回可真不理你了。”
他皱着眉立在繁星似的绣球花丛中仰着头看她。他还没开口, 已经半个身子入了云端的女子又先开了口。
她未语先笑，笑声烂漫地厉害。
“我还不愿意听呢, 你爱取什么便取什么, 同我都没关系。”
话音未落, 就见一只秋千从高耸云层里慢悠悠地荡了下来。
而方才还坐在秋千上的女子却不见了。
“杨潜”
依旧清丽的女声从云端传来。
“你再不说, 我可先走了。”
此言一出, 那女子话音未落，只见满庭满园的热闹景象一下子像是失了颜色似的。
明琅惊愕地看着整个场面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直到世界完全被黑暗吞噬，那个看不清容颜的男子仍旧立在秋千架旁。
“杨潜”
明琅也不知为何，只是没来由地心慌，她急忙上前去拉他，可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移动分毫。
她拼尽全身力气，心跳得厉害，可是任凭她嘶吼拉撤，可仍旧是万籁俱寂。
明琅怕极了，她方才所见所闻皆有一种和谐的怪异感。那场景她明明第一次见到，可是心下又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
她明明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可仍旧清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明琅看着这整个世界扭曲混沌起来，巨大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明琅忽然觉得早已分不清天地的混沌间忽然腾起一轮怪异硕大的圆白月亮。
“我可先走一步了。”
“我可先走一步了。”
“我可先走一步了。”
消失在云端的少女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叠交织，明琅如同被关在一口大钟内，被万人敲击。
终于，就在她几欲丧失最后一点清明之际，忽然感到手心传来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
“王妃”
适雪眉头紧皱地望着床榻间的明琅，只看着她慢慢苏醒过来后才松了一口气道，“王妃可吓坏奴婢了。”
明琅慢悠悠地睁开眼来，一时间难以接受刺眼的夏日晨光。她微微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辨认出自己是在皇城内。
可是方才那稀奇古怪的渗着凉气儿的梦境仍在眼前，明琅恍惚被适雪扶着做起来后，才惊觉自己里衣已被冷汗打湿。
适雪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才转身从旁边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棕褐色汤药呈给她。
“王妃委实吓坏奴婢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吐了血了”
明琅一看到汤药，原本就惨白的脸更是皱成一团。可适雪被她吓了一遭，如今恨不得将一整个疗程的药都灌进她的胃里，让她立马好起来。
明琅自知逃不掉，只得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地将汤药尽数喝下。
适雪见她将喝光了的药碗亮给她看，这才心下真正松了口气。可适雪望着明琅的模样，却是又想到了方才太医来看是说的话
那白胡子太医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这般那般的，可到头来仍旧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适雪是聪明人，不用他说清楚，光是看那老太医的神情心就凉了大半。后来拿了药单子一看，全是大补之物，便知自家王妃是身子亏损了。
可她想不明白，自小便被秦家当成眼珠子疼爱的明琅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不足之症呢
明琅到底年轻，虽则身有顽疾，但因着不是急症自己又昏睡了一整日，如今反倒觉得精神尚可。等吃了几颗酸甜蜜饯，明琅便觉得腹中空空，便叫人厨房弄些清淡吃食来。
明琅躺了一天了，便不愿再在床上歇着。适雪苦劝无果，只得给她裹得紧紧的便放她出了门。
“他昨儿没回来”
明琅到了庭院里也是坐着，院子里的蝉儿隐藏在树梢叶下，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明琅坐在树荫下，光影落在她的眼底，莫名地让她平添了些遗憾的辜负心情。
“昨夜急报，淮南动乱，知府被杀，乱民起兵。王爷只到现在还没从前面回来呢。”
“这样倒也方便。”
明琅谈不上伤感地叹了口气，她也委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的病”
“奴婢省得的，绝计不会叫旁人晓得。”
“他也不行。”
“是。”
等听到适雪肯定地回复后，明琅才放下心来，安静地坐在廊下看着小丫头扫地。
“这院子有些空落落的。倒不如在西南角开个秋千架子出来。”
明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在梦里那般慌乱，可是梦醒之后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适雪为难道，“王妃，这是宫中只怕”
明琅也暗自被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她本就是无心之言，如今也就顺势笑道，“我不过随便一说，你却当真了。”
“算算日子，倒是过两天王府便可建成了。”
“说不定那时候的日子会比现在好些。”
明琅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看树荫深处搭窝儿的鸟雀。
一主一仆正说着，就看见一身着妃色衣衫的女子进来。
“芙姐”
明琅惊讶地站起来，她委实想不到明芙竟会这般光明正大地进来。
“王妃金安。这是皇后娘娘新拟好的册子，奴婢给王妃送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明琅接过烫金红册子来大致一看，便明白过来皇后此番用意了。
她原以为皇后多大的气量，如今看起来也无非是个不容人的家伙罢了怪不得堂堂一国之母拟好了册子还要她过目。原来不过是让明琅为册立胡润卿的事再同杨潜闹上一场罢了。
明琅知道，即使是杨潜的寝殿，肯定仍有皇后的耳目。是而那日即使她同杨潜是关起门来，可皇后自然仍有途径得知一二。
明芙守规矩地立在一旁，一时间有些尴尬。她虽心里对秦府的恨意有所缓解可终究是无法原谅，如今刚同明琅关系有所缓和，就被皇后安排了这不讨好的差事来。
她在这深宫内跟了皇后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皇后这招一箭双雕委实毒辣。一是为了让明琅心慌惧怕乖乖听从她的命令，一是悄无声息地逼迫明芙站队惹得她们姊妹旧恨未消又添新愁。
明芙不知该如何暗示捏着册子的明琅，更何况她本就是一叶浮萍，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顾及他人呢
更何况，出了那事之后，她只能乖乖任由皇后摆布了。
明芙一想到那个天昏地暗的日子，内心里日夜压抑地痛恨又不可抑制地从黑暗角落里冒了出来
为什么呢她在秦家战战兢兢多年，从没有一日为着自己快意而活过，从没有一日像明琳明琅那般嬉笑怒骂过。无论何时她都恪守本分，若是仍有余力也愿暗自帮衬一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秦家却偏偏在她最无力的时候像是从她的世界中凭空消失了一般似的。
她生平第一次那么渴求秦家，渴求能有人拉她出无尽苦海，救她于水深火热。
可为什么，她终究仍是一个人呢
明芙不想再去想了，她不愿预见自己在往灰暗深渊滑落。
“王妃可有什么想要加上的”
明芙望了一眼走神的明琅，低头守规矩地问道。
“啊，不曾不曾。”
明琅回过神来她又不傻，皇后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本就是恶心明琅，明琅怎么可能去更改皇后懿旨。
明琅见机会难得，连忙冲适雪使了个眼色。适雪得了指令，便悄悄地走到门口，将众人屏退，一人在门口放风。
“王妃这是做什么”
明芙心下有些紧张，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芙姐，你我自小一处长大，怎么忽而就生分成这般模样了”
明琅望着明芙这般疏离的样子，又想到再过几日便是离宫之日。待日后她住在祁王府内，又怎么可能再这般轻易见她呢明琅心下一急，身子立马受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老实同我讲，你究竟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你一向知道我性子，你要是下定决心敷衍我，你看我敢不敢扣着你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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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在院子旁的秋千旁，秋日和煦的日光模糊了他的容颜。秋千旁边是成簇成簇的绣球花丛, 热闹的粉白花朵簇拥着他, 可他偏有一股游离于世物之外的清冷气息。
明琅看不清他, 却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是晖字呢”
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明丽的声线在耳边萦绕。
他似乎笑了一下, 凛冽流畅的下颌线条终于在暖融秋日里溶成温和的烟火气息。
他想了想, 终于仍是轻咳了一声, 语气里充满笑意。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字很好。”
“哼。”
秋千上的女子似乎很习惯他这副沉闷的样子，只是装样子地轻哼一声表达不满。她轻轻一使劲儿，秋千便越荡越高，只两人说话的功夫，那秋千长的似乎是要将她送入丝丝缕缕的白云间似的。
“小心点，当心跌下来又哭鼻子。”
他仰着头，似乎不愿她再往上了。
可那秋千上的女子似乎有心逗他似的, 手上一边暗自使力, 嘴上仍旧笑着低头对他道, “你总不肯对我说实话, 我这回可真不理你了。”
他皱着眉立在繁星似的绣球花丛中仰着头看她。他还没开口, 已经半个身子入了云端的女子又先开了口。
她未语先笑，笑声烂漫地厉害。
“我还不愿意听呢, 你爱取什么便取什么, 同我都没关系。”
话音未落, 就见一只秋千从高耸云层里慢悠悠地荡了下来。
而方才还坐在秋千上的女子却不见了。
“杨潜”
依旧清丽的女声从云端传来。
“你再不说, 我可先走了。”
此言一出, 那女子话音未落，只见满庭满园的热闹景象一下子像是失了颜色似的。
明琅惊愕地看着整个场面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直到世界完全被黑暗吞噬，那个看不清容颜的男子仍旧立在秋千架旁。
“杨潜”
明琅也不知为何，只是没来由地心慌，她急忙上前去拉他，可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移动分毫。
她拼尽全身力气，心跳得厉害，可是任凭她嘶吼拉撤，可仍旧是万籁俱寂。
明琅怕极了，她方才所见所闻皆有一种和谐的怪异感。那场景她明明第一次见到，可是心下又升起了一股熟悉之感。
她明明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可仍旧清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明琅看着这整个世界扭曲混沌起来，巨大的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恍惚间，明琅忽然觉得早已分不清天地的混沌间忽然腾起一轮怪异硕大的圆白月亮。
“我可先走一步了。”
“我可先走一步了。”
“我可先走一步了。”
消失在云端的少女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叠交织，明琅如同被关在一口大钟内，被万人敲击。
终于，就在她几欲丧失最后一点清明之际，忽然感到手心传来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流。
“王妃”
适雪眉头紧皱地望着床榻间的明琅，只看着她慢慢苏醒过来后才松了一口气道，“王妃可吓坏奴婢了。”
明琅慢悠悠地睁开眼来，一时间难以接受刺眼的夏日晨光。她微微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辨认出自己是在皇城内。
可是方才那稀奇古怪的渗着凉气儿的梦境仍在眼前，明琅恍惚被适雪扶着做起来后，才惊觉自己里衣已被冷汗打湿。
适雪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才转身从旁边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棕褐色汤药呈给她。
“王妃委实吓坏奴婢了，怎么好端端地就吐了血了”
明琅一看到汤药，原本就惨白的脸更是皱成一团。可适雪被她吓了一遭，如今恨不得将一整个疗程的药都灌进她的胃里，让她立马好起来。
明琅自知逃不掉，只得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地将汤药尽数喝下。
适雪见她将喝光了的药碗亮给她看，这才心下真正松了口气。可适雪望着明琅的模样，却是又想到了方才太医来看是说的话
那白胡子太医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这般那般的，可到头来仍旧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适雪是聪明人，不用他说清楚，光是看那老太医的神情心就凉了大半。后来拿了药单子一看，全是大补之物，便知自家王妃是身子亏损了。
可她想不明白，自小便被秦家当成眼珠子疼爱的明琅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不足之症呢
明琅到底年轻，虽则身有顽疾，但因着不是急症自己又昏睡了一整日，如今反倒觉得精神尚可。等吃了几颗酸甜蜜饯，明琅便觉得腹中空空，便叫人厨房弄些清淡吃食来。
明琅躺了一天了，便不愿再在床上歇着。适雪苦劝无果，只得给她裹得紧紧的便放她出了门。
“他昨儿没回来”
明琅到了庭院里也是坐着，院子里的蝉儿隐藏在树梢叶下，此起彼伏地叫个不停。明琅坐在树荫下，光影落在她的眼底，莫名地让她平添了些遗憾的辜负心情。
“昨夜急报，淮南动乱，知府被杀，乱民起兵。王爷只到现在还没从前面回来呢。”
“这样倒也方便。”
明琅谈不上伤感地叹了口气，她也委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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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琅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明明在梦里那般慌乱，可是梦醒之后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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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琅也暗自被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她本就是无心之言，如今也就顺势笑道，“我不过随便一说，你却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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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那时候的日子会比现在好些。”
明琅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看树荫深处搭窝儿的鸟雀。
一主一仆正说着，就看见一身着妃色衣衫的女子进来。
“芙姐”
明琅惊讶地站起来，她委实想不到明芙竟会这般光明正大地进来。
“王妃金安。这是皇后娘娘新拟好的册子，奴婢给王妃送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明琅接过烫金红册子来大致一看，便明白过来皇后此番用意了。
她原以为皇后多大的气量，如今看起来也无非是个不容人的家伙罢了怪不得堂堂一国之母拟好了册子还要她过目。原来不过是让明琅为册立胡润卿的事再同杨潜闹上一场罢了。
明琅知道，即使是杨潜的寝殿，肯定仍有皇后的耳目。是而那日即使她同杨潜是关起门来，可皇后自然仍有途径得知一二。
明芙守规矩地立在一旁，一时间有些尴尬。她虽心里对秦府的恨意有所缓解可终究是无法原谅，如今刚同明琅关系有所缓和，就被皇后安排了这不讨好的差事来。
她在这深宫内跟了皇后许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皇后这招一箭双雕委实毒辣。一是为了让明琅心慌惧怕乖乖听从她的命令，一是悄无声息地逼迫明芙站队惹得她们姊妹旧恨未消又添新愁。
明芙不知该如何暗示捏着册子的明琅，更何况她本就是一叶浮萍，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顾及他人呢
更何况，出了那事之后，她只能乖乖任由皇后摆布了。
明芙一想到那个天昏地暗的日子，内心里日夜压抑地痛恨又不可抑制地从黑暗角落里冒了出来
为什么呢她在秦家战战兢兢多年，从没有一日为着自己快意而活过，从没有一日像明琳明琅那般嬉笑怒骂过。无论何时她都恪守本分，若是仍有余力也愿暗自帮衬一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秦家却偏偏在她最无力的时候像是从她的世界中凭空消失了一般似的。
她生平第一次那么渴求秦家，渴求能有人拉她出无尽苦海，救她于水深火热。
可为什么，她终究仍是一个人呢
明芙不想再去想了，她不愿预见自己在往灰暗深渊滑落。
“王妃可有什么想要加上的”
明芙望了一眼走神的明琅，低头守规矩地问道。
“啊，不曾不曾。”
明琅回过神来她又不傻，皇后此番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本就是恶心明琅，明琅怎么可能去更改皇后懿旨。
明琅见机会难得，连忙冲适雪使了个眼色。适雪得了指令，便悄悄地走到门口，将众人屏退，一人在门口放风。
“王妃这是做什么”
明芙心下有些紧张，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芙姐，你我自小一处长大，怎么忽而就生分成这般模样了”
明琅望着明芙这般疏离的样子，又想到再过几日便是离宫之日。待日后她住在祁王府内，又怎么可能再这般轻易见她呢明琅心下一急，身子立马受不住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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