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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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他没炸，却忽然转身，大踏步走开了，吴桐定定神，往那处看去，才发现导演是在往摄影棚的出口走。
“收工。”导演说道。
所有人望着导演离去，却都怔住没动，反应不及。
门口忽然传来躁动，导演在不远处收住脚步，却是女演员带着两个助理旋风般卷入场内。
“为什么用替身？导演，怎么副导说我的戏让替身演了？怎么回事啊？我的戏我来演，谁说要替身了？欺负人吗？”
导演只顿住片刻，并不回答女演员的连珠炮发问，好似那是个透明人，又跨出脚步径直朝门口走去。
“哎，导演，导演？”女演员叫两声得不到回应，又急忙朝拍摄现场张望，气势汹汹欺近现场，看见吴桐就像发现了替罪羊，简直怒发冲冠。
“替身？你来替我的身？都眼瞎了吗？你这样的配做我的替身吗？你给导演下了什么药，竟然撺掇他把我的戏给你演，挺有本事啊你，”说话间她已来到吴桐跟前，“我就说一个助理气焰怎么能这么嚣张，原来是把导演搞定了，导演的口味真够可以啊，这样的也照单全收——”
“——说够了吗？”丁辉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说够了把嘴闭上。”
女演员讶然，看着丁辉瞪大眼睛。
丁辉却看吴桐，声音里怒意更甚：“你打算穿这身东西到什么时候？你的衣服呢？”
吴桐是被女演员突如其来的咒骂震慑住了，这时回神，火气就直窜头顶。好在服装老师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把睡袍盖上她的肩，拖住她就往化妆间跑，边劝：“先把衣服换了，昂？咱别跟她一般见识”
“哈，你真是在帮她，我没弄错，你跟她是一伙的，哈哈，”女演员在后头疯笑，好像看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这年头吹的什么风啊，都吃这种货色了”
丁辉见吴桐进了化妆间，没再看女演员一眼，转身往他的椅子走去。
“哎？哎？你去哪儿？”女演员跳脚，“你们都去哪儿？我这不是过来了吗，怎么不拍了？”
无人应声，大伙儿各忙各的都在收拾，关灯的关灯，卸镜头的卸镜头，拆轨道的拆轨道
“导演都走了，拍个鬼。”场工嘟囔。
＊＊＊
大队人马回到宾馆，各自回房休息整顿。
丁辉却没有立即回房间去，他来到五楼，脚步停在导演的房间门外。脸色依旧阴沉，周身笼罩着少有的冷冰冰的气息。走廊上还有些人在走动，经过他的身边，就不由自主让开去一点。
门是虚掩的，他抬起手敲两下，门内不闻动静。他推门入内，来到房间，却看见导演靠在沙发里，吞云吐雾。
导演见到丁辉，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吗？”
“我不抽烟。”丁辉说。
导演点点头，把手中吸了大半的烟掐灭，再从烟盒中抽出一支衔在嘴里，点上火。抬起眼睛，见丁辉仍然站着，又歪一歪脖子说：“不坐？”
“不坐。”丁辉摇头，“有几句话说，耽误不了多久。”
导演再点头，重重吸口气，也从沙发里起身，那模样好似累坏了。
“你知道我对电影没兴趣。”丁辉说。
“当然。”导演歪歪嘴角，却无笑意，转身站去窗户前，望着窗外。“你不需要再重申一遍。”
夜已深，窗外的夜色却很含糊，天暗不透彻，不见星光，只有远远近近苍白的夜灯破坏着黑暗。这样的画面摄入镜头一定丑陋至极。
“哼，电影这东西确实不如你的小说创作，太多干扰。”他用手狠狠搓弄下巴上的胡渣，嗓音沙哑，疲倦已极，“不是你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不自由，不如你。”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干涉你拍电影。”丁辉说。
导演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了解。之前没想明白，现在明白了。是我用错了人。”
“我可以再给你一本书的版权，随你挑哪一本。”丁辉慢慢说道。
导演在窗户前转身，皱着眉疑惑不解，半晌，扯起嘴角，松开眉心。
“条件呢？”他说。
“我不希望再看见胡菲。”丁辉答道，薄薄的镜片后面，眼睛里透出冰冷的怒意。“随你怎么改戏，或者换人，电影成片里也不要出现这个人。”
导演怔住片刻，随即摇头，苦笑道：“很难”
丁辉直直地看着导演，也微微扯动嘴角，那神情中似乎掺了笑意。他说：“当初你来找我要版权，不比这个容易。”
导演收起脸上的苦笑，慢慢踱至桌前，拿起水壶倒上满满一杯水，歪过头问丁辉：“喝水么？”
丁辉抿嘴不语，只略微摇一摇头。
导演就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水。放下杯子，犹豫片刻，再问：“随便哪一本？”
“随便。”
好似终于下定决心，导演扬一扬眉，说：“好，我试试。”
＊＊＊
丁辉回到房间，身体整个陷进沙发。
夜深人静，身心也能更加沉下来，以往这样静谧的时刻，他大多都在写作。而此刻，他的心绪却不平静，心中有股无名怒火一直烧着。他拿下眼镜，指尖用力捏着眉心。
稍后，他起身，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喂？”对方接起。
“还没睡吧？”
“嗯。”
“能来我的房间？”他问。
“什么事啊？”声音不太情愿。
“那我过去找你。”
“等等，我同屋准备睡了，我也要睡了，明天再说吧。”
丁辉挂断电话。镜片后的眼睛闭上片刻，然后往门口走去。
经过长长的走廊，进入电梯，少顷，跨出电梯，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偶尔擦身而过的人看不出他的眼中燃着的火焰。
“哚哚。”他轻敲房门。
“来啦。”
门被拉开，女孩儿有点儿惊讶：“编剧老师？”
吴桐出现在女孩儿身后，慌里慌张地用毛巾擦着湿发。
“丁辉，我”本打算说什么话，瞧见他的神色却陡地闭了嘴。
“就在这儿说话，还是去我的房间？”丁辉问道。
“你有什么事？”先前接到电话就感觉不妙，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恐怕来者不善，在片场时他就气势汹汹脸比关公还黑，此刻脸色也不见好转，吴桐感到莫名的心虚，声音越说越低，“公事还是私事？”
“我们之间有公事吗？”他却说。
门口的女孩儿察觉出气氛微妙，再不躲开恐怕殃及池鱼，果断退开一步让出空间。“你们慢慢聊。”三两步回去钻被窝里了。
“咳，咳。”吴桐咳咳嗓子通通气，这儿氧气密度不对。
丁辉脚下逼近一步，就要发作，吴桐慌得回头看看被窝里的女孩儿，急忙伸手把他往外推，不行不行，他这样子是要吵架，会被人看笑话！
“我们走我们走，有什么事去你那里说。”
出了房间反手拉上门。急急赶路。
等两人进了丁辉的屋子，房门关上。吴桐捋一捋仍然湿漉漉的头发，抬头，先发制人：“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现在说？头发还没吹呢。”
“浴室里有吹风机，你可以先把头发吹干。”丁辉说。
梧桐噎住。“什么呀，半夜三更又不是来吹头发的,穿成这样跟你来房间，人家会说闲话！”低头看一看身上的睡衣睡裤，好在刚才没在走廊撞上什么人，真是！
“闲话？”丁辉踱出两步，欺近吴桐跟前，“你怕闲话吗？”
“当然，谁不怕。”吴桐转身，退到窗户边上。他今晚看上去很有攻击性。
“光溜溜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没看出你哪里怕了。”他说。
吴桐闭眼，把脸皱成一团。就知道他会说这个
重重吸口气，反驳：“哪里光溜溜了，你别那么夸张好吗？再说我那是迫不得已，事态紧急。”
“迫不得已？”丁辉却因这话火气更大了，“哪次迫不得已要你干脆把那两块布一起脱掉，你也脱吗？能不能有点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样怎么混这个圈子？哪天被人吃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当然有底线，你别老当我是傻子。”
丁辉抿紧嘴唇，盯着她看，那眼神分明是不信她的话。她就是个傻子。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回去。”他说。
“什么？怎么可能！”吴桐低叫。
丁辉抬起手轻轻扶一下眼镜框，眼中虽然盛满怒意，嘴角却忽然歪了歪，那笑容使吴桐的某根神经'嗖'地绷紧了，一股似曾相识的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
果然，他慢慢说道：“不可能么？如果我告诉阿姨今天你做了什么，她会怎么做？”
“你”
又来了！吴桐只觉得乌云罩顶。这一晚上她说话一直小心翼翼走软弱路线，就是为了避免他使这一招。结果，这个从小就爱告状的死孩子竟然完全没变。当然，小时候某段时期她确实很魔王，一不小心欺负了他，过没多久老妈必来拎她的耳朵。这个没出息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去老妈那里告状。现在好了，竟然还用这招威胁她。
吴桐杵在窗户前，明白事态严重性，脸就涨得通红，要知道万一他真把这事儿告诉给自己老妈，那么下场只有一个——被拎着耳朵回上海去。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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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导演说道。
所有人望着导演离去，却都怔住没动，反应不及。
门口忽然传来躁动，导演在不远处收住脚步，却是女演员带着两个助理旋风般卷入场内。
“为什么用替身？导演，怎么副导说我的戏让替身演了？怎么回事啊？我的戏我来演，谁说要替身了？欺负人吗？”
导演只顿住片刻，并不回答女演员的连珠炮发问，好似那是个透明人，又跨出脚步径直朝门口走去。
“哎，导演，导演？”女演员叫两声得不到回应，又急忙朝拍摄现场张望，气势汹汹欺近现场，看见吴桐就像发现了替罪羊，简直怒发冲冠。
“替身？你来替我的身？都眼瞎了吗？你这样的配做我的替身吗？你给导演下了什么药，竟然撺掇他把我的戏给你演，挺有本事啊你，”说话间她已来到吴桐跟前，“我就说一个助理气焰怎么能这么嚣张，原来是把导演搞定了，导演的口味真够可以啊，这样的也照单全收——”
“——说够了吗？”丁辉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说够了把嘴闭上。”
女演员讶然，看着丁辉瞪大眼睛。
丁辉却看吴桐，声音里怒意更甚：“你打算穿这身东西到什么时候？你的衣服呢？”
吴桐是被女演员突如其来的咒骂震慑住了，这时回神，火气就直窜头顶。好在服装老师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把睡袍盖上她的肩，拖住她就往化妆间跑，边劝：“先把衣服换了，昂？咱别跟她一般见识”
“哈，你真是在帮她，我没弄错，你跟她是一伙的，哈哈，”女演员在后头疯笑，好像看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这年头吹的什么风啊，都吃这种货色了”
丁辉见吴桐进了化妆间，没再看女演员一眼，转身往他的椅子走去。
“哎？哎？你去哪儿？”女演员跳脚，“你们都去哪儿？我这不是过来了吗，怎么不拍了？”
无人应声，大伙儿各忙各的都在收拾，关灯的关灯，卸镜头的卸镜头，拆轨道的拆轨道
“导演都走了，拍个鬼。”场工嘟囔。
＊＊＊
大队人马回到宾馆，各自回房休息整顿。
丁辉却没有立即回房间去，他来到五楼，脚步停在导演的房间门外。脸色依旧阴沉，周身笼罩着少有的冷冰冰的气息。走廊上还有些人在走动，经过他的身边，就不由自主让开去一点。
门是虚掩的，他抬起手敲两下，门内不闻动静。他推门入内，来到房间，却看见导演靠在沙发里，吞云吐雾。
导演见到丁辉，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手边的烟盒。“抽吗？”
“我不抽烟。”丁辉说。
导演点点头，把手中吸了大半的烟掐灭，再从烟盒中抽出一支衔在嘴里，点上火。抬起眼睛，见丁辉仍然站着，又歪一歪脖子说：“不坐？”
“不坐。”丁辉摇头，“有几句话说，耽误不了多久。”
导演再点头，重重吸口气，也从沙发里起身，那模样好似累坏了。
“你知道我对电影没兴趣。”丁辉说。
“当然。”导演歪歪嘴角，却无笑意，转身站去窗户前，望着窗外。“你不需要再重申一遍。”
夜已深，窗外的夜色却很含糊，天暗不透彻，不见星光，只有远远近近苍白的夜灯破坏着黑暗。这样的画面摄入镜头一定丑陋至极。
“哼，电影这东西确实不如你的小说创作，太多干扰。”他用手狠狠搓弄下巴上的胡渣，嗓音沙哑，疲倦已极，“不是你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不自由，不如你。”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干涉你拍电影。”丁辉说。
导演点点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了解。之前没想明白，现在明白了。是我用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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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在窗户前转身，皱着眉疑惑不解，半晌，扯起嘴角，松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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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怔住片刻，随即摇头，苦笑道：“很难”
丁辉直直地看着导演，也微微扯动嘴角，那神情中似乎掺了笑意。他说：“当初你来找我要版权，不比这个容易。”
导演收起脸上的苦笑，慢慢踱至桌前，拿起水壶倒上满满一杯水，歪过头问丁辉：“喝水么？”
丁辉抿嘴不语，只略微摇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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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辉回到房间，身体整个陷进沙发。
夜深人静，身心也能更加沉下来，以往这样静谧的时刻，他大多都在写作。而此刻，他的心绪却不平静，心中有股无名怒火一直烧着。他拿下眼镜，指尖用力捏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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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啊？”声音不太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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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丁辉踱出两步，欺近吴桐跟前，“你怕闲话吗？”
“当然，谁不怕。”吴桐转身，退到窗户边上。他今晚看上去很有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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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闭眼，把脸皱成一团。就知道他会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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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丁辉却因这话火气更大了，“哪次迫不得已要你干脆把那两块布一起脱掉，你也脱吗？能不能有点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这样怎么混这个圈子？哪天被人吃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当然有底线，你别老当我是傻子。”
丁辉抿紧嘴唇，盯着她看，那眼神分明是不信她的话。她就是个傻子。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回去。”他说。
“什么？怎么可能！”吴桐低叫。
丁辉抬起手轻轻扶一下眼镜框，眼中虽然盛满怒意，嘴角却忽然歪了歪，那笑容使吴桐的某根神经'嗖'地绷紧了，一股似曾相识的不详的预感席卷全身。
果然，他慢慢说道：“不可能么？如果我告诉阿姨今天你做了什么，她会怎么做？”
“你”
又来了！吴桐只觉得乌云罩顶。这一晚上她说话一直小心翼翼走软弱路线，就是为了避免他使这一招。结果，这个从小就爱告状的死孩子竟然完全没变。当然，小时候某段时期她确实很魔王，一不小心欺负了他，过没多久老妈必来拎她的耳朵。这个没出息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去老妈那里告状。现在好了，竟然还用这招威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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