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造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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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墨香,让魏襄深刻的明白她是什么,心中并无恐惧,却一时怔住了。
魏襄失神间,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掌握住,不热也不冷,每一处都恰到好处,魏襄看着这只手:“你的牡丹呢?”
那人收回手,拂开落在地上的衣料翻找起来,却什么都没找到,她想了想,道:“落画里了。”
魏襄抬头,只见那副画上,只有一只鹿,和一朵浮在半空的花,至于拈花人,早就到了他面前,一副懵懂无知模样,却又比在画中更添了灵气,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你是仙还是妖?”
那人顺从的仰头看他:“你呢,是仙还是妖。”
魏襄的眉目在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显出柔和:“我是人。”
那人一笑,妙目生辉:“我是人。”
“人?”魏襄摇头:“你不是。”
那人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人吗?”
魏襄笑了起来:“我是。”
那人也笑了,欢喜道:“那我便是人了。”
魏襄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那人理所应当:“因为你是我阿耶呀。”
“我不是你阿耶。”魏襄摇头,抬起下巴往那副画的方向指了指,视线却不曾从她面上移开:“你是画里钻出来的,我既不是纸也不是墨,怎么就成了你阿耶了?”
“你就是我阿耶。”那人伸出一双手扯住魏襄的衣襟:“纸墨不是你,可你画出了我,还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不是我阿耶,我可是因你才能出来的,养育造化之恩,就是阿耶呀。”
那人说着,瞪圆了眸子,探头看着魏襄:“是不是我出来的太晚,你不高兴啦。”
魏襄不答,只静静看着眼前人,除了在她探头过来时眼中闪过一丝类似羞窘的不自在之外,倒是比她更像幅画。
那人见魏襄不答,扯了扯魏襄的衣襟,嘟囔道:“明明是你要我出来的,眼下我出来了,你却又不高兴了,真是不讨喜。”
讨喜?
魏襄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脖子上却抚上了一只小手,他怔住,想起先前的梦,脸颊顿时就烧了起来,可是帝王威仪不能丢,他僵住身子,若无其事的垂眸看着那人,一派稳重,心中却在庆幸夜明珠光芒微弱,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紧接着,却见那人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嗓子,学着魏襄咳了一声,轻轻一声,很是清脆,咳完后,她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魏襄看着她,心中难免生了些好笑之意:“你会说话,却不知道咳嗽?”
“这是咳嗽?”那人点头,理所应当:“我在画里没听过你咳嗽呀。”
魏襄审视着她:“你在画中便能听能看?”
“对呀。”那人点头,又伸手比了比:“从你这么高,哭湿了我的袖子开始,不过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你搬到这里,我才清醒些。”
她说着,仰头环视了一周这座庄严的寝殿:“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灵气充沛,我在这里待的很快活。”
魏襄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高大的殿门,低声道:“快活吗?”
她点头,反问:“你不快活吗?这里那么好。”
魏襄将视线移到她面上,并不答话,只见她忽的向他伸手趴来,魏襄忙往后躲,却不及她快,脸上顿时多了一双手,紧接着,她按住魏襄的嘴角往上扯,强行摆出个笑模样,她看着魏襄,笑了起来:“笑了就快活了。”
魏襄看着她幼稚的如同孩童一般的言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见了,眉眼弯弯:“阿耶笑起来真好看。”
魏襄闻言,顿时就将面上的笑压了下去,正欲开口,却觉身上一轻,那人化作一缕青烟往画中飘去。
魏襄僵住,不假思索便探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手虚无,紧接着,那副画又化作了原样,骑鹿拈花的美人绝丽脱俗,和他方才所见的懵懂烂漫判若两人。
他起身,在画前立了半晌,转身往外去,出了内室,却见叶奉和靠在柱上睡得正香,他抬腿给了他一脚,随后抄起桌上的烛台便往内室去。
叶奉和被魏襄一脚踹醒,一抬头便见魏襄拿着烛台的背影,见状忙爬起来跟了上去:“陛下怎么起来了,可有什么吩咐?”
魏襄不答,举着烛台放在画卷一角,烛台上火苗张牙舞爪,映的画上美人忽明忽暗,非常之物,不论是真是梦都不能留。
如此想着,握着烛台的手却丝毫不能动弹,过了半晌,他转身,随手将烛台丢下,一直候在一旁的叶奉和忙伸手去接,好悬没让烛台中的蜡流出来,经此一劫,火苗变得颤巍巍的,他抬头,看着少年天子掩唇打了个呵欠,消瘦的身姿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竟让他看出了些魏襄少时的随性风采。
魏襄再醒来时,天方蒙蒙亮,他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虽身处殿中,魏襄却觉得,外面的朝阳定然比不得这双眼睛晶亮灵动。
不过眼睛再漂亮,也抵不过陛下心中的尴尬之情,先是那古怪的梦,又是白白当了人家的阿耶,当时还好,眼下大早晨一睁眼就看见她守在床边,还真是不怎么自在。
也仅仅是不自在罢了,说来也奇怪,或许是因为两次梦到她,或许是因为从小便看着她这幅画,明明清楚她不是人,可对着她,他却从心底便生不出陌生恐惧之类的情绪。
还未等魏襄说什么,便见托腮趴在床沿上的那人滑了下去,魏襄正满意于她的知情识趣,却听床下咚的一声,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给阿耶请安!”
魏襄额角一跳,道:“快起来。”
那人闻言,哦了一声,欲要起身,头却砰的一声撞在床角:“哎呦!”
她痛呼一声,泪眼盈盈的看着魏襄,魏襄心中一软,抬手给她揉额角。
外间值夜的叶奉和听到动静起身往里走:“陛下醒了,可要”
还未等叶奉和将话说完,魏襄便道:“我再睡会,你出去给我采些露水来。”
叶奉和一愣,魏襄可从来做不来那些附庸风雅,饮什么无根之水的事,他虽不明所以,但魏襄的吩咐,哪怕是让他取琼浆玉液都是要照做的,他应是,又听魏襄道:“我一个人歇着,其余人也不必进来烦我。”
等叶奉和出去后,魏襄松开捂着那人檀口的手,只见那人双眸含泪,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魏襄见状,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方松开的手却又被那人握在掌中:“我那儿不疼。”
她说着,拉着魏襄的手往额角放去:“我头疼。”
她将魏襄的手放到额角便不动了,明摆着是要魏襄给她揉,魏襄摸着手下滑腻的皮肤,心也软了些,他伸手揉着她的额头:“你昨日怎么突然走了?”
她道:“我累了。”
她说罢,看着魏襄,眼睛亮晶晶的:“阿耶生的真好看。”
魏襄长得确实好,长眉凤目,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却又有一股锐利在其中,抿唇不语时,自有一股冰雪铸成的清冷,可眼下单衣披发,没有宝冠华衣加身,神情也变得温软,虽贵气非凡,但却有几分貌美可亲的温润随性之感。
魏襄知道自己生得好,再小些的时候,谢景均那厮喝昏了头,更是将他错认成过女子。虽成了一桩笑谈,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说过他好看,眼下说这话的人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眼里的赞叹不加掩饰,这样一双眼睛,再加上那直白的话,轻轻松松的变让他觉得耳朵发烫。
他蹙眉,那人也歪头学着他蹙眉,硬生生再眉心挤出几道褶子,怪模怪样,惹人发笑,他见状,按住她的眉心:“这样不好看。”
她连忙展眉,却道:“骗人,你说过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画的。”
她说着,拿手按在魏襄眉心:“你这样就好看。”
魏襄一顿,又见她自顾自的摇头,嘟囔道:“不对,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她往前探身,食指和拇指聚在一起,两指之间留了一条不浅的缝隙,她将手伸到魏襄跟前:“你的眉毛,这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可讨喜啦。”
魏襄透过她两指间的缝隙看向她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以及眼睛上,那小扇子似忽闪忽闪的眼睫,他摇头一笑,伸手轻触她的睫毛,惹得她睫毛轻颤,软绵绵的挠在他指间,他笑道:“你说这个?”
她点头,却听他低声一笑:“这是睫毛。”
魏襄说着,将指尖往上挪,放在她细细的柳眉上:“这才是眉毛。”
她点头,指尖放到他眼睫上,惹得他闭上了眼睛,只听她道:“睫毛。”
一片黑暗中,魏襄感觉到眼睫上的触感消失,眉上又生了些酥麻,只听她道:“这是眉毛。”
魏襄睁开眼,见她将手放到他头上,还颇为好心的给他理了理头发,她勾唇,脆声道:“这是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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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襄失神间,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掌握住,不热也不冷,每一处都恰到好处,魏襄看着这只手:“你的牡丹呢?”
那人收回手,拂开落在地上的衣料翻找起来,却什么都没找到,她想了想,道:“落画里了。”
魏襄抬头,只见那副画上,只有一只鹿,和一朵浮在半空的花,至于拈花人,早就到了他面前,一副懵懂无知模样,却又比在画中更添了灵气,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你是仙还是妖?”
那人顺从的仰头看他:“你呢,是仙还是妖。”
魏襄的眉目在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显出柔和:“我是人。”
那人一笑,妙目生辉:“我是人。”
“人?”魏襄摇头:“你不是。”
那人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你不是人吗?”
魏襄笑了起来:“我是。”
那人也笑了,欢喜道:“那我便是人了。”
魏襄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那人理所应当:“因为你是我阿耶呀。”
“我不是你阿耶。”魏襄摇头,抬起下巴往那副画的方向指了指,视线却不曾从她面上移开:“你是画里钻出来的,我既不是纸也不是墨,怎么就成了你阿耶了?”
“你就是我阿耶。”那人伸出一双手扯住魏襄的衣襟:“纸墨不是你,可你画出了我,还那么喜欢我,怎么会不是我阿耶,我可是因你才能出来的,养育造化之恩,就是阿耶呀。”
那人说着,瞪圆了眸子,探头看着魏襄:“是不是我出来的太晚,你不高兴啦。”
魏襄不答,只静静看着眼前人,除了在她探头过来时眼中闪过一丝类似羞窘的不自在之外,倒是比她更像幅画。
那人见魏襄不答,扯了扯魏襄的衣襟,嘟囔道:“明明是你要我出来的,眼下我出来了,你却又不高兴了,真是不讨喜。”
讨喜?
魏襄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脖子上却抚上了一只小手,他怔住,想起先前的梦,脸颊顿时就烧了起来,可是帝王威仪不能丢,他僵住身子,若无其事的垂眸看着那人,一派稳重,心中却在庆幸夜明珠光芒微弱,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紧接着,却见那人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嗓子,学着魏襄咳了一声,轻轻一声,很是清脆,咳完后,她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魏襄看着她,心中难免生了些好笑之意:“你会说话,却不知道咳嗽?”
“这是咳嗽?”那人点头,理所应当:“我在画里没听过你咳嗽呀。”
魏襄审视着她:“你在画中便能听能看?”
“对呀。”那人点头,又伸手比了比:“从你这么高,哭湿了我的袖子开始,不过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你搬到这里,我才清醒些。”
她说着,仰头环视了一周这座庄严的寝殿:“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灵气充沛,我在这里待的很快活。”
魏襄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高大的殿门,低声道:“快活吗?”
她点头,反问:“你不快活吗?这里那么好。”
魏襄将视线移到她面上,并不答话,只见她忽的向他伸手趴来,魏襄忙往后躲,却不及她快,脸上顿时多了一双手,紧接着,她按住魏襄的嘴角往上扯,强行摆出个笑模样,她看着魏襄,笑了起来:“笑了就快活了。”
魏襄看着她幼稚的如同孩童一般的言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见了,眉眼弯弯:“阿耶笑起来真好看。”
魏襄闻言,顿时就将面上的笑压了下去,正欲开口,却觉身上一轻,那人化作一缕青烟往画中飘去。
魏襄僵住,不假思索便探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手虚无,紧接着,那副画又化作了原样,骑鹿拈花的美人绝丽脱俗,和他方才所见的懵懂烂漫判若两人。
他起身,在画前立了半晌,转身往外去,出了内室,却见叶奉和靠在柱上睡得正香,他抬腿给了他一脚,随后抄起桌上的烛台便往内室去。
叶奉和被魏襄一脚踹醒,一抬头便见魏襄拿着烛台的背影,见状忙爬起来跟了上去:“陛下怎么起来了,可有什么吩咐?”
魏襄不答,举着烛台放在画卷一角,烛台上火苗张牙舞爪,映的画上美人忽明忽暗,非常之物,不论是真是梦都不能留。
如此想着,握着烛台的手却丝毫不能动弹,过了半晌,他转身,随手将烛台丢下,一直候在一旁的叶奉和忙伸手去接,好悬没让烛台中的蜡流出来,经此一劫,火苗变得颤巍巍的,他抬头,看着少年天子掩唇打了个呵欠,消瘦的身姿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竟让他看出了些魏襄少时的随性风采。
魏襄再醒来时,天方蒙蒙亮,他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虽身处殿中,魏襄却觉得,外面的朝阳定然比不得这双眼睛晶亮灵动。
不过眼睛再漂亮,也抵不过陛下心中的尴尬之情,先是那古怪的梦,又是白白当了人家的阿耶,当时还好,眼下大早晨一睁眼就看见她守在床边,还真是不怎么自在。
也仅仅是不自在罢了,说来也奇怪,或许是因为两次梦到她,或许是因为从小便看着她这幅画,明明清楚她不是人,可对着她,他却从心底便生不出陌生恐惧之类的情绪。
还未等魏襄说什么,便见托腮趴在床沿上的那人滑了下去,魏襄正满意于她的知情识趣,却听床下咚的一声,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给阿耶请安!”
魏襄额角一跳,道:“快起来。”
那人闻言,哦了一声,欲要起身,头却砰的一声撞在床角:“哎呦!”
她痛呼一声,泪眼盈盈的看着魏襄,魏襄心中一软,抬手给她揉额角。
外间值夜的叶奉和听到动静起身往里走:“陛下醒了,可要”
还未等叶奉和将话说完,魏襄便道:“我再睡会,你出去给我采些露水来。”
叶奉和一愣,魏襄可从来做不来那些附庸风雅,饮什么无根之水的事,他虽不明所以,但魏襄的吩咐,哪怕是让他取琼浆玉液都是要照做的,他应是,又听魏襄道:“我一个人歇着,其余人也不必进来烦我。”
等叶奉和出去后,魏襄松开捂着那人檀口的手,只见那人双眸含泪,委委屈屈的看着他,魏襄见状,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方松开的手却又被那人握在掌中:“我那儿不疼。”
她说着,拉着魏襄的手往额角放去:“我头疼。”
她将魏襄的手放到额角便不动了,明摆着是要魏襄给她揉,魏襄摸着手下滑腻的皮肤,心也软了些,他伸手揉着她的额头:“你昨日怎么突然走了?”
她道:“我累了。”
她说罢,看着魏襄,眼睛亮晶晶的:“阿耶生的真好看。”
魏襄长得确实好,长眉凤目,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却又有一股锐利在其中,抿唇不语时,自有一股冰雪铸成的清冷,可眼下单衣披发,没有宝冠华衣加身,神情也变得温软,虽贵气非凡,但却有几分貌美可亲的温润随性之感。
魏襄知道自己生得好,再小些的时候,谢景均那厮喝昏了头,更是将他错认成过女子。虽成了一桩笑谈,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说过他好看,眼下说这话的人一双眼睛清澈见底,眼里的赞叹不加掩饰,这样一双眼睛,再加上那直白的话,轻轻松松的变让他觉得耳朵发烫。
他蹙眉,那人也歪头学着他蹙眉,硬生生再眉心挤出几道褶子,怪模怪样,惹人发笑,他见状,按住她的眉心:“这样不好看。”
她连忙展眉,却道:“骗人,你说过我是你见过最好看的画的。”
她说着,拿手按在魏襄眉心:“你这样就好看。”
魏襄一顿,又见她自顾自的摇头,嘟囔道:“不对,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她往前探身,食指和拇指聚在一起,两指之间留了一条不浅的缝隙,她将手伸到魏襄跟前:“你的眉毛,这么长,闭着眼睛的时候可讨喜啦。”
魏襄透过她两指间的缝隙看向她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以及眼睛上,那小扇子似忽闪忽闪的眼睫,他摇头一笑,伸手轻触她的睫毛,惹得她睫毛轻颤,软绵绵的挠在他指间,他笑道:“你说这个?”
她点头,却听他低声一笑:“这是睫毛。”
魏襄说着,将指尖往上挪,放在她细细的柳眉上:“这才是眉毛。”
她点头,指尖放到他眼睫上,惹得他闭上了眼睛,只听她道:“睫毛。”
一片黑暗中,魏襄感觉到眼睫上的触感消失,眉上又生了些酥麻,只听她道:“这是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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