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坤宁宫奏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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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坤宁宫奏对（上）
梦周当即翻身跪倒，孙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心道：这孩子，你小小年纪说这些干什么，惹得皇上不悦，弄不好立时就有杀身之祸。也即颤抖着跪在了梦周旁边。周皇后和长平公主也皆变色。长平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敢动身，只是轻声道：“父皇息怒，左梦周年少无知，还请父皇念在曾对儿臣相救的份上予以宽宥。”
崇祯面色不变，也不说话，周皇后似有所悟，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出言相劝。
梦周倒是没怎么害怕，不过听到长平公主出言相劝，还是很感激。只是不敢抬头。跪在那里，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开言道：“臣知罪，承蒙皇恩，授予臣游击之职。臣知道官卑职小，人微言轻，不敢因宠生娇，更不敢妄议朝政大事。臣也知道陛下圣明，对此事必有通盘考虑，只是臣就事论事，由募兵一节想到此事，知道关乎朝政却又不得不言，还请陛下体谅臣一片赤子之心乃无意之失，宽宥微臣。”言罢，伏地不起。
崇祯听罢暗暗点头：此子心思果然细密灵巧，怡然不惧，说明他心底无私也表明他知道朕不会深责于他，而在场诸人，除了此子也只有皇后能多少明白，那是皇后和自己多年夫妻，当然能猜到一些。同时，短短一番话，既表明自己不是恃宠而骄，也开脱了自己，言明是就事论事，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件事，是无心之失，同时还送了自己一顶高帽，说自己一定有通盘考虑，最后用赤子之心打动我，动之以情，好一个左梦周，岂不是长了一颗玲珑心，待朕再考察他的才干如何。于是脸色稍霁，言道：“既如此说，朕倒不好惩戒于你，你们母子起来坐吧。”
梦周赶紧磕了个头，道：“谢陛下。”
孙氏战战兢兢的起来，重新落座。梦周心里很不安，自己不该一时逞口舌之快，害得娘亲为自己担心，可是机会难得自己又不得不预作铺垫，为以后出京下江南预作准备。站起身来，梦周感激的看了长平公主一眼，公主摇了摇头，以示不必。
崇祯也看出孙氏不自在，于是言道：“朕还要和梦周说几句话，皇后和长平可请左夫人到偏殿叙话。”
周皇后和长平公主带着孙氏告辞去了偏殿，公主临行时深深看了梦周一眼，似有深意，看的梦周眼皮直跳。
正堂里只剩下了崇祯和梦周，还有伺候在一旁的秉笔太监王承恩。
崇祯示意梦周坐近一些，梦周搬着绣墩在离崇祯大约五c六尺左右的地方坐下，他可不敢离皇上再近了，他毕竟是外臣，离皇上太近会上皇上感到不安，哪会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见梦周坐定，崇祯微微一笑，道：“你母亲不在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同朕说说话了，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担心你母亲受到惊吓，朕感欣慰，只有知道孝悌之人才会有忠义之心。”梦周头皮一阵发麻，自己的那点心思被皇上看得一清二楚，身为人君，这皇帝也属实了得。自己毕竟年轻，很难隐藏心思，还是不要和他当面玩弄什么心机，只有实话实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当下心悦诚服地说道：“陛下英明，微臣的一点小心思怎能瞒得过陛下，不瞒陛下，微臣年幼丧母，娘亲原本是微臣的嫡亲姨娘，为了照看微臣，娘亲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微臣父亲，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将微臣带大，其中的艰辛微臣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也正因此，舅父及家人多年不与臣家来往。”说到动情处，梦周眼圈微红。崇祯也微微动容，暗感此子至情至性，若真能招为驸马倒也可成为皇家的一大臂助。
崇祯命王承恩给君臣重新填过茶，然后对梦周道：“爱卿既然提到江南财货充为军饷一事，想必你也多少知道朕的一些心思，现在只有你我君臣，不妨说说你有何良策。”
梦周欠身道：“微臣不敢说。”
崇祯道：“既然是朕让你说，当然就不能算妄议朝政，莫非你还怪朕？”
梦周连道：“不敢，臣是怕说出以后陛下怪臣心术不正。此法虽然有欠光明，但值此社稷危难之际，也只有勉强为之，比起社稷安危，臣的个人毁誉也就不能计较了，只要陛下不怪罪臣，臣就斗胆直言了。”
崇祯道：“小小年纪，罗嗦什么，还不快说。”
做足了铺垫，梦周缓缓道：“江南盛产盐c稻米c丝绸c瓷器等，财货甲于天下，而且连年黄河两岸大旱c蝗灾不断c流贼作乱，而江南却并未波及。所以要解决军饷，主意还是要打在江南。然江南富商为富不仁，不思报国，且多与朝廷重臣有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如贸然下旨，必遭群臣极力反对。当然如陛下决心已定，一力行之也不是办不到，却必然受到掣肘，事倍功半甚至半途而废。为今之计，臣觉得不应由陛下直接出面，而是派一名贴心的得力臣子，秘密下江南调查江南富商可有违法乱纪行为，逐一查实证据，公布出来，引起群情激奋，到时陛下做出不得不查纠以平息众怒的样子，派出阁臣一力查办，陛下还可卖个人情，允许富商以财货抵罪，则大事可成。这样秘密调查，一可防止官员阻拦回护，二可避免陛下得罪人，影响陛下和江南籍官员的关系，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听罢梦周的一番话，崇祯有些发呆，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想出的主意么？怎么如此老辣周全，连自己这个和阉党c朝臣斗了十余年的皇帝也有所不及。崇祯有些恍惚，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个小小少年，而是一位积年老吏，不得不重新审视梦周：此子论勇力敌数十人而不惧，毫发无伤，论智当得起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假以时日，其成就当远超乃父，成为社稷的股肱之臣。长平若得此驸马，当是那孩子的福分，也不知道在偏殿里皇后和孙氏谈得如何。
见崇祯半晌没有说话，梦周心里有些忐忑，继续说道：“此计，有欠光明，陛下乃堂堂君主，当然不屑使用，微臣觉得事急应从权，只要有利江山社稷，而且也不冤枉他们，并不有亏大义，是那些不顾大局的朝臣们逼得陛下不得不采取如此下策，是他们对陛下不忠不义，是他们不顾忌苍生危难，黎民涂炭，说轻了是尸位素餐，严重点说是在犯罪，食君之禄不思报君恩，分君忧，稍有良心，当得愧死。”说着说着，梦周想到了三年后就是这位殚精竭虑的皇帝被逼以身殉国，心情激荡，真情流露。乍然一惊，怎么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慌忙翻身跪倒，道：“微臣狂悖，攻击朝臣，请陛下治罪。”
崇祯摇了摇头，用手虚虚一抬，道：“爱卿何罪之有，你毕竟年轻，一时真情流露，言语过激也不打紧，好在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以后断不可在如此胡说。”
崇祯面露慈祥，就像一位父亲在教导自己激愤的儿子，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感到伤心c痛恨那些无所作为只知争权夺利的大臣们呢。只是身为皇帝，他不能像梦周那样痛快的骂自己的朝臣罢了。望着崇祯那亲切的面容，梦周竟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情，不自觉的流出了两行清泪。谁言帝王无情，只不过他们不得不善加掩饰罢了，今日面对这个有着拳拳之心的赤子，崇祯也自然流露出了一丝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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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当即翻身跪倒，孙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心道：这孩子，你小小年纪说这些干什么，惹得皇上不悦，弄不好立时就有杀身之祸。也即颤抖着跪在了梦周旁边。周皇后和长平公主也皆变色。长平公主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敢动身，只是轻声道：“父皇息怒，左梦周年少无知，还请父皇念在曾对儿臣相救的份上予以宽宥。”
崇祯面色不变，也不说话，周皇后似有所悟，只是默默的看着没有出言相劝。
梦周倒是没怎么害怕，不过听到长平公主出言相劝，还是很感激。只是不敢抬头。跪在那里，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开言道：“臣知罪，承蒙皇恩，授予臣游击之职。臣知道官卑职小，人微言轻，不敢因宠生娇，更不敢妄议朝政大事。臣也知道陛下圣明，对此事必有通盘考虑，只是臣就事论事，由募兵一节想到此事，知道关乎朝政却又不得不言，还请陛下体谅臣一片赤子之心乃无意之失，宽宥微臣。”言罢，伏地不起。
崇祯听罢暗暗点头：此子心思果然细密灵巧，怡然不惧，说明他心底无私也表明他知道朕不会深责于他，而在场诸人，除了此子也只有皇后能多少明白，那是皇后和自己多年夫妻，当然能猜到一些。同时，短短一番话，既表明自己不是恃宠而骄，也开脱了自己，言明是就事论事，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件事，是无心之失，同时还送了自己一顶高帽，说自己一定有通盘考虑，最后用赤子之心打动我，动之以情，好一个左梦周，岂不是长了一颗玲珑心，待朕再考察他的才干如何。于是脸色稍霁，言道：“既如此说，朕倒不好惩戒于你，你们母子起来坐吧。”
梦周赶紧磕了个头，道：“谢陛下。”
孙氏战战兢兢的起来，重新落座。梦周心里很不安，自己不该一时逞口舌之快，害得娘亲为自己担心，可是机会难得自己又不得不预作铺垫，为以后出京下江南预作准备。站起身来，梦周感激的看了长平公主一眼，公主摇了摇头，以示不必。
崇祯也看出孙氏不自在，于是言道：“朕还要和梦周说几句话，皇后和长平可请左夫人到偏殿叙话。”
周皇后和长平公主带着孙氏告辞去了偏殿，公主临行时深深看了梦周一眼，似有深意，看的梦周眼皮直跳。
正堂里只剩下了崇祯和梦周，还有伺候在一旁的秉笔太监王承恩。
崇祯示意梦周坐近一些，梦周搬着绣墩在离崇祯大约五c六尺左右的地方坐下，他可不敢离皇上再近了，他毕竟是外臣，离皇上太近会上皇上感到不安，哪会有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见梦周坐定，崇祯微微一笑，道：“你母亲不在了，这下你可以放心同朕说说话了，难得你有一片孝心，担心你母亲受到惊吓，朕感欣慰，只有知道孝悌之人才会有忠义之心。”梦周头皮一阵发麻，自己的那点心思被皇上看得一清二楚，身为人君，这皇帝也属实了得。自己毕竟年轻，很难隐藏心思，还是不要和他当面玩弄什么心机，只有实话实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当下心悦诚服地说道：“陛下英明，微臣的一点小心思怎能瞒得过陛下，不瞒陛下，微臣年幼丧母，娘亲原本是微臣的嫡亲姨娘，为了照看微臣，娘亲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微臣父亲，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将微臣带大，其中的艰辛微臣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也正因此，舅父及家人多年不与臣家来往。”说到动情处，梦周眼圈微红。崇祯也微微动容，暗感此子至情至性，若真能招为驸马倒也可成为皇家的一大臂助。
崇祯命王承恩给君臣重新填过茶，然后对梦周道：“爱卿既然提到江南财货充为军饷一事，想必你也多少知道朕的一些心思，现在只有你我君臣，不妨说说你有何良策。”
梦周欠身道：“微臣不敢说。”
崇祯道：“既然是朕让你说，当然就不能算妄议朝政，莫非你还怪朕？”
梦周连道：“不敢，臣是怕说出以后陛下怪臣心术不正。此法虽然有欠光明，但值此社稷危难之际，也只有勉强为之，比起社稷安危，臣的个人毁誉也就不能计较了，只要陛下不怪罪臣，臣就斗胆直言了。”
崇祯道：“小小年纪，罗嗦什么，还不快说。”
做足了铺垫，梦周缓缓道：“江南盛产盐c稻米c丝绸c瓷器等，财货甲于天下，而且连年黄河两岸大旱c蝗灾不断c流贼作乱，而江南却并未波及。所以要解决军饷，主意还是要打在江南。然江南富商为富不仁，不思报国，且多与朝廷重臣有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如贸然下旨，必遭群臣极力反对。当然如陛下决心已定，一力行之也不是办不到，却必然受到掣肘，事倍功半甚至半途而废。为今之计，臣觉得不应由陛下直接出面，而是派一名贴心的得力臣子，秘密下江南调查江南富商可有违法乱纪行为，逐一查实证据，公布出来，引起群情激奋，到时陛下做出不得不查纠以平息众怒的样子，派出阁臣一力查办，陛下还可卖个人情，允许富商以财货抵罪，则大事可成。这样秘密调查，一可防止官员阻拦回护，二可避免陛下得罪人，影响陛下和江南籍官员的关系，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听罢梦周的一番话，崇祯有些发呆，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想出的主意么？怎么如此老辣周全，连自己这个和阉党c朝臣斗了十余年的皇帝也有所不及。崇祯有些恍惚，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个小小少年，而是一位积年老吏，不得不重新审视梦周：此子论勇力敌数十人而不惧，毫发无伤，论智当得起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假以时日，其成就当远超乃父，成为社稷的股肱之臣。长平若得此驸马，当是那孩子的福分，也不知道在偏殿里皇后和孙氏谈得如何。
见崇祯半晌没有说话，梦周心里有些忐忑，继续说道：“此计，有欠光明，陛下乃堂堂君主，当然不屑使用，微臣觉得事急应从权，只要有利江山社稷，而且也不冤枉他们，并不有亏大义，是那些不顾大局的朝臣们逼得陛下不得不采取如此下策，是他们对陛下不忠不义，是他们不顾忌苍生危难，黎民涂炭，说轻了是尸位素餐，严重点说是在犯罪，食君之禄不思报君恩，分君忧，稍有良心，当得愧死。”说着说着，梦周想到了三年后就是这位殚精竭虑的皇帝被逼以身殉国，心情激荡，真情流露。乍然一惊，怎么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慌忙翻身跪倒，道：“微臣狂悖，攻击朝臣，请陛下治罪。”
崇祯摇了摇头，用手虚虚一抬，道：“爱卿何罪之有，你毕竟年轻，一时真情流露，言语过激也不打紧，好在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以后断不可在如此胡说。”
崇祯面露慈祥，就像一位父亲在教导自己激愤的儿子，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感到伤心c痛恨那些无所作为只知争权夺利的大臣们呢。只是身为皇帝，他不能像梦周那样痛快的骂自己的朝臣罢了。望着崇祯那亲切的面容，梦周竟产生了一种孺慕之情，不自觉的流出了两行清泪。谁言帝王无情，只不过他们不得不善加掩饰罢了，今日面对这个有着拳拳之心的赤子，崇祯也自然流露出了一丝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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