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媚香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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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君道：“今天倒是奇了，往日姐姐遇见生人很少说话的，今日初见左公子就这么多话，可见是一见如故。”
卞赛本不是多言之人，话不投机很少插言，今天确实有些奇怪。接下来大家随意聊了一些风土人情。
梦周本来不想来这种风月场所，只是侯方域盛情相邀，梦周也就想借机会了解一下江南富商的情况。虽然动身来江南之前，崇祯派锦衣卫使吴孟明交给了他一份资料，介绍了一些江南商人违法情况，梦周还是要看看这些人的口碑声誉。风月场所人多口杂，正是了解情况的好去处，所以也没过于推辞。梦周本不是拘泥之人，二女也不是庸俗脂粉，尤其传闻李香君曾劝阻侯方域与趋炎附势的阉党余孽阮大铖交往，更是对其刮目相看，所以谈话很融洽。
聊了一会儿，卞赛问起梦周对金陵的观感。
梦周叹了口气，道：“江南到底是繁华富庶之地，景象就是不同，没想到金陵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听出梦周话里有话，李香君感慨道：“公子是不是有‘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感慨？”
梦周摇了摇头，道：“王公大臣c贵族公卿尚不知亡国将至，商女又能怎样？况两位姐姐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更不能和那些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官员相提并论。”说到了时局，梦周道：“如今天下，流贼遍地，李自成先后占了汝阳c洛阳，如今又围开封，张献忠攻陷襄阳c光州c樊城，兵指随州。黄河两岸连年干旱蝗灾，社稷糜烂至此，国家无兵无饷。关外东虏虎视眈眈，牵制洪承畴十几万大军，朝廷无法补给，眼见败多胜少。而我大明官员尚不知亡国将至，可不让人沉痛。”
听了梦周一席话，三人陡然变色。侯方域问道：“梦周认为辽东情况不好？”
梦周点点头，道：“希望渺茫，洪大人固然很会用兵，但国家无钱无粮，逼得他不得不急于求战，难免给敌人可乘之机。”
其余三人也知道情势不好，却难免心存侥幸，今日听梦周之言，更觉心情沉重。卞赛看向梦周的眼神多了些崇拜：此人年纪虽轻确实见识不俗，平日里迎来送往那些人只知享乐，何曾有如此忧患意识。
侯方域也是暗暗佩服，左叔父有子如此当可自傲。开言道：“我等无官无职，手无缚鸡之力，即使心忧天下却又奈何。”
卞赛起身亲自执壶给梦周把茶水续上，李香君接过给侯方域和玉京及自己都斟满了茶。坐下后，香君道：“左公子，我等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也可为国家出一份力，几年来也薄有积蓄，可献出一些充作军饷。”卞赛也点点头，道：“我也算一个。”
梦周心里一热，道：“难得两位姐姐深明大义，梦周感激莫名，可是你们手里那点积蓄可谓杯水车薪，而且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辛酸，梦周虽然年少，又岂能不知。”顿了顿，又道：“二位姐姐若有心，倒是可以帮梦周一个忙，不知二位姐姐可愿意？”
卞赛抢先道：“公子但有所命，奴家必当尽力。”
梦周微微一笑道：“也不要姐姐做太多的事，梦周只是想向两位打听一下江南富商的情况。”
侯方域神色一凝，道：“贤弟可是要打他们的注意？那可是个马蜂窝啊？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触碰。其中的凶险，贤弟可曾想过？
梦周面容整肃道：“个中情由，梦周又岂不知，江南富商和朝中权贵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稍一不慎，梦周便有杀身之祸。然，为家国天下计，为民族计，为天下苍生计，梦周一人生死荣辱何足道哉？”
侯方域击掌而起，道：“壮哉，贤弟有如此胸怀，倒叫愚兄惭愧，枉读十年圣贤书，今日听贤弟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当浮一大白，香君，可有酒，今日我等一醉方休，来日便随贤弟差遣，此生一身生死荣辱都交与贤弟。”
香君命手下搬上两坛陈年女儿红，弄了几个精致小菜。卞赛道：“今日可沾了两位公子的光了，妹妹这陈年的女儿红可是轻易不示人的，今日一下拿出两坛可是天大的面子。”
香君瞥了一眼侯方域，道，：“平日就是他来也是没有的，今日是与左公子初识，难得我们姐妹又与左公子投缘，香君就是倾其所有也是在所不惜。”
侯方域讪笑道：“我也是沾贤弟的光了。”
梦周拱手道：“蒙姐姐错爱，若两位姐姐不嫌梦周粗鲁不文，就像朝宗兄一样，称我一声小弟吧，总叫我公子显得生分。”
卞赛举起酒杯道：“那我今日就托大叫梦周小弟了，听了小弟一席话，卞赛也是受益匪浅，如果不是生为女儿身，卞赛真想追随小弟上阵杀敌。”言罢，一饮而尽，确实是个爽利的性格。
四人边吃边谈，香君和卞赛把江南富商的情况大体向梦周介绍了一下。原来江南的商人以经营丝织c棉织业c茶叶和陶瓷为主，主要有八大富商。其中两家前两年迁去了广州。剩余的六家有两家在扬州，其余四家都在金陵。尤以金陵宋家为江南首富，宋家的背景也最深厚，当代宋家家主宋仁贵和田畹的父亲也就是田贵妃的父亲是儿女亲家。宋仁贵的女儿嫁给田畹的弟弟为妻。仗着田贵妃得崇祯皇帝宠爱，这宋家除了主营丝织品外什么生意都敢做，小到开赌场c妓院c放高利贷，大到贩卖私盐c倒卖粮食布匹。平日里诬良为盗c逼良为娼的事情没有少做，养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丁，动辄把人打伤，打死，官府也没人敢管，谁也犯不上得罪得宠贵妃的亲戚。
第二位白氏，是个女人，大名白秀慧约三十岁主要经营瓷器，据说和曾经担任过首辅的周延儒大人是远房亲戚。
排在第三的主要做茶叶和粮食生意，原是山西商人，后来搬到了金陵，这家人的家主姓曹，叫曹定明，很年轻，大约三十几岁，为人比较温和，也没什么大背景，只是和地方官吏相处的非常融洽，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
第四位翟万成，据说是被李自成杀掉的福王的干儿子，主营粮食，棉布等，为人嚣张跋扈，口碑极差。他还经营了一家镖局和一家车行，网络了一些江湖人士，气焰直逼宋家，两家矛盾也很尖锐。
扬州的两家其实是兄弟，孙万良和孙万和，两家一家经营丝绸家经营棉织，二人还算比较规矩，不过和地方官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这两家梦周还是比较了解一些，这两个人都是梦周的嫡亲母舅，因为刚到金陵，梦周还没来得及拜访。尽管上一辈有些恩怨，梦周还是准备抽时间拜访一下，毕竟是血浓于水。
这六家商人都是江南巨富，据估算，最少的孙氏兄弟，每人也有上两千万两白银的身价，至于宋仁贵，据说少说也有五千万。梦周无语，这么多的钱，只要拿出一部分能养活多少人啊，又能装备多少部队，如果大家真能共赴国难，何愁天下不定，东虏不灭。不过想法归想法，梦周明白，要想让这些人割肉难比登天，自己要做的事无比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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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赛本不是多言之人，话不投机很少插言，今天确实有些奇怪。接下来大家随意聊了一些风土人情。
梦周本来不想来这种风月场所，只是侯方域盛情相邀，梦周也就想借机会了解一下江南富商的情况。虽然动身来江南之前，崇祯派锦衣卫使吴孟明交给了他一份资料，介绍了一些江南商人违法情况，梦周还是要看看这些人的口碑声誉。风月场所人多口杂，正是了解情况的好去处，所以也没过于推辞。梦周本不是拘泥之人，二女也不是庸俗脂粉，尤其传闻李香君曾劝阻侯方域与趋炎附势的阉党余孽阮大铖交往，更是对其刮目相看，所以谈话很融洽。
聊了一会儿，卞赛问起梦周对金陵的观感。
梦周叹了口气，道：“江南到底是繁华富庶之地，景象就是不同，没想到金陵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听出梦周话里有话，李香君感慨道：“公子是不是有‘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感慨？”
梦周摇了摇头，道：“王公大臣c贵族公卿尚不知亡国将至，商女又能怎样？况两位姐姐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更不能和那些整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的官员相提并论。”说到了时局，梦周道：“如今天下，流贼遍地，李自成先后占了汝阳c洛阳，如今又围开封，张献忠攻陷襄阳c光州c樊城，兵指随州。黄河两岸连年干旱蝗灾，社稷糜烂至此，国家无兵无饷。关外东虏虎视眈眈，牵制洪承畴十几万大军，朝廷无法补给，眼见败多胜少。而我大明官员尚不知亡国将至，可不让人沉痛。”
听了梦周一席话，三人陡然变色。侯方域问道：“梦周认为辽东情况不好？”
梦周点点头，道：“希望渺茫，洪大人固然很会用兵，但国家无钱无粮，逼得他不得不急于求战，难免给敌人可乘之机。”
其余三人也知道情势不好，却难免心存侥幸，今日听梦周之言，更觉心情沉重。卞赛看向梦周的眼神多了些崇拜：此人年纪虽轻确实见识不俗，平日里迎来送往那些人只知享乐，何曾有如此忧患意识。
侯方域也是暗暗佩服，左叔父有子如此当可自傲。开言道：“我等无官无职，手无缚鸡之力，即使心忧天下却又奈何。”
卞赛起身亲自执壶给梦周把茶水续上，李香君接过给侯方域和玉京及自己都斟满了茶。坐下后，香君道：“左公子，我等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也可为国家出一份力，几年来也薄有积蓄，可献出一些充作军饷。”卞赛也点点头，道：“我也算一个。”
梦周心里一热，道：“难得两位姐姐深明大义，梦周感激莫名，可是你们手里那点积蓄可谓杯水车薪，而且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辛酸，梦周虽然年少，又岂能不知。”顿了顿，又道：“二位姐姐若有心，倒是可以帮梦周一个忙，不知二位姐姐可愿意？”
卞赛抢先道：“公子但有所命，奴家必当尽力。”
梦周微微一笑道：“也不要姐姐做太多的事，梦周只是想向两位打听一下江南富商的情况。”
侯方域神色一凝，道：“贤弟可是要打他们的注意？那可是个马蜂窝啊？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触碰。其中的凶险，贤弟可曾想过？
梦周面容整肃道：“个中情由，梦周又岂不知，江南富商和朝中权贵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稍一不慎，梦周便有杀身之祸。然，为家国天下计，为民族计，为天下苍生计，梦周一人生死荣辱何足道哉？”
侯方域击掌而起，道：“壮哉，贤弟有如此胸怀，倒叫愚兄惭愧，枉读十年圣贤书，今日听贤弟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当浮一大白，香君，可有酒，今日我等一醉方休，来日便随贤弟差遣，此生一身生死荣辱都交与贤弟。”
香君命手下搬上两坛陈年女儿红，弄了几个精致小菜。卞赛道：“今日可沾了两位公子的光了，妹妹这陈年的女儿红可是轻易不示人的，今日一下拿出两坛可是天大的面子。”
香君瞥了一眼侯方域，道，：“平日就是他来也是没有的，今日是与左公子初识，难得我们姐妹又与左公子投缘，香君就是倾其所有也是在所不惜。”
侯方域讪笑道：“我也是沾贤弟的光了。”
梦周拱手道：“蒙姐姐错爱，若两位姐姐不嫌梦周粗鲁不文，就像朝宗兄一样，称我一声小弟吧，总叫我公子显得生分。”
卞赛举起酒杯道：“那我今日就托大叫梦周小弟了，听了小弟一席话，卞赛也是受益匪浅，如果不是生为女儿身，卞赛真想追随小弟上阵杀敌。”言罢，一饮而尽，确实是个爽利的性格。
四人边吃边谈，香君和卞赛把江南富商的情况大体向梦周介绍了一下。原来江南的商人以经营丝织c棉织业c茶叶和陶瓷为主，主要有八大富商。其中两家前两年迁去了广州。剩余的六家有两家在扬州，其余四家都在金陵。尤以金陵宋家为江南首富，宋家的背景也最深厚，当代宋家家主宋仁贵和田畹的父亲也就是田贵妃的父亲是儿女亲家。宋仁贵的女儿嫁给田畹的弟弟为妻。仗着田贵妃得崇祯皇帝宠爱，这宋家除了主营丝织品外什么生意都敢做，小到开赌场c妓院c放高利贷，大到贩卖私盐c倒卖粮食布匹。平日里诬良为盗c逼良为娼的事情没有少做，养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丁，动辄把人打伤，打死，官府也没人敢管，谁也犯不上得罪得宠贵妃的亲戚。
第二位白氏，是个女人，大名白秀慧约三十岁主要经营瓷器，据说和曾经担任过首辅的周延儒大人是远房亲戚。
排在第三的主要做茶叶和粮食生意，原是山西商人，后来搬到了金陵，这家人的家主姓曹，叫曹定明，很年轻，大约三十几岁，为人比较温和，也没什么大背景，只是和地方官吏相处的非常融洽，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
第四位翟万成，据说是被李自成杀掉的福王的干儿子，主营粮食，棉布等，为人嚣张跋扈，口碑极差。他还经营了一家镖局和一家车行，网络了一些江湖人士，气焰直逼宋家，两家矛盾也很尖锐。
扬州的两家其实是兄弟，孙万良和孙万和，两家一家经营丝绸家经营棉织，二人还算比较规矩，不过和地方官府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这两家梦周还是比较了解一些，这两个人都是梦周的嫡亲母舅，因为刚到金陵，梦周还没来得及拜访。尽管上一辈有些恩怨，梦周还是准备抽时间拜访一下，毕竟是血浓于水。
这六家商人都是江南巨富，据估算，最少的孙氏兄弟，每人也有上两千万两白银的身价，至于宋仁贵，据说少说也有五千万。梦周无语，这么多的钱，只要拿出一部分能养活多少人啊，又能装备多少部队，如果大家真能共赴国难，何愁天下不定，东虏不灭。不过想法归想法，梦周明白，要想让这些人割肉难比登天，自己要做的事无比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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