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第三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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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盛夏的山中，时有清风穿堂而过，不似城里那么闷热，四下里也不闻人声，只有窗外若有若无的阵阵虫鸣，像是给躺在床上的人们打着睡眠的节拍。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对面榻上，如星的呼吸声已变得平缓均匀，季燃平躺着，闭着眼睛，却迟迟不能入睡。
季燃的脑海中飞快地转着今天白天的一切，她侧过身，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对面的人已经熟睡，然后抚了抚寝衣的前襟，轻轻取出前夜写好的一封书信，飞快地塞在了床板与褥子的夹层之间，然后又阖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观中便热闹起来，太冲道长今天一早就要启程去金陵了，因此杂役们也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客房在另外一边，与太冲他们并不在一个院子，隐隐约约听到些外面的动静，房里的季燃两人也醒了过来，她轻轻坐了起来，床侧面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季燃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像是想看看外面的天色，如星见状过来，想要伺候她起身穿衣服，季燃笑着挥手拒绝道：“我是伤到了脚，又不是伤到了手，哪里就连衣服都穿不了了，你且去打水来，不知城里何时来接，我们也要早些梳洗。”
如星应声而去，季燃瞅着她出门了，翻身起来，三下两下就套好了衣服，又略梳了梳头发，拢在一起松松地系了个马尾，转身开始快速收拾带来的东西，一时听到房门有响动，她又忙坐回床边，原来是如星端水进来。
如星见她已经穿戴整齐，走过来放下水盆，过来帮她挽起袖口，询问说：“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
季燃摇头答道：“刚刚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好像没那么疼了，看来昨天太冲道长给的药很有效啊，咦，对了，你刚刚出去可见到他了？”
如星笑道：“看到了，正忙活着运送行李呢，说是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出发。”
季燃听完忙道：“啊，那你快别管我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我们也早点用膳，说不定还能来得及送送道长他们，我还想着当面谢谢他呢。”
把如星支走，季燃站起来，把包裹收拾好，就开始写写画画的，在屋里摆放了几样东西，思量了一阵，她将床边的天窗全部推开，又拿出来一个荷包丢到了窗外，眼看着荷包滚落在了外面的草丛之中。
等如星端了早饭回来，两人草草吃了几口，季燃便催着如星把自己扶到院门口等着。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太冲牵着朱砂出现了，两人肩背行囊c头戴斗笠，脚蹬草鞋，一看就是要远行的打扮。
见到季燃在外面站着，太冲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脚上的伤感觉如何了？”
季燃接过如星手中的包裹交给他，笑道：“多亏了道长您的药，已经不怎么疼了，这是昨天带来给您的衣服鞋帽，听说您就要启程了，怎么着我都得来送您和朱砂一程的。”
说着她低下头，单脚撑地半蹲着身子，看着朱砂，柔声向他说道：“我还给朱砂做了个小玩意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可别忘了姐姐啊。”
摸了摸袖子，季燃诧异道：“咦，怎么没了？”
说完拍了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记性，刚刚我好像拿了出来，然后随手就放在床边那个天窗的窗台上了，如星你快点回房去，找到了赶紧拿过来吧。”
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足够如星来回客房好几趟了，却还不见她回来，看太冲流露出了些许焦急的表情，季燃说道：“这丫头也太心直了，恐怕是一时半会儿没翻着，看样子是不找到就不罢休的架势，明知道到道长这就要走了，竟然也不知道先回来报个信，您要是赶时间，就不要再等了。”
说完她摸了摸朱砂的头发道歉说：“只是有些对不住我们朱砂小道长了。”
太冲也看了看天光，估摸了一下时间，向季燃直说道：“时间确实不早了，实不相瞒，贫道还得去大殿给祖师爷上柱香，做个辞行拜别，然后就要直接从山门离开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这里等了，姑娘也请回吧，贫道二人就此告别了。”
然后他又转身对朱砂说：“你还没有正式入门，上香就不带你去了，你知道的，马车呢，就停在山门外的石阶下，你要乖一点，先把这些行李送到马车那里，然后就呆在那里等我过去。”
朱砂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又听着马上要走，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即将到手的季燃说好的那个临别礼物又长上翅膀飞走了，很是不开心，闻言也不行动，只是嘟着脸蛋儿不说话。
季燃见状对太冲说道：“道长快去吧，我来跟朱砂说说，保证管用。”
太冲向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那这小祖宗就拜托你了，朱砂，不许乱跑，记得马车那儿见啊。”
等他走远了，季燃环顾周围，见四面无人，牵起朱砂的手道：“朱砂，别生气了，姐姐跟你保证，一会儿就送一份大礼给你，不过现在先跟姐姐玩儿一个游戏好不好？”
朱砂见季燃不提让他听话的事儿，反倒说起了要跟她做游戏，被挑起了些兴趣，还有些迷惑不解，问道：“什么游戏？”
季燃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双目中似有精光闪过，朗声答道：“捉迷藏。”
此时，太平观大殿之中，太冲道长洗净双手，整肃衣冠，用蜡烛点燃三柱清香，一支一支插入殿中供奉的三清祖师像前的香炉之中，与蒲团之上俯身下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然后又起身去了偏殿，那里供奉着他的师父，也是当年从洛京太平观的火海中一路把他带到江城的救命恩人的灵位，焚香祭拜之后，心中默默告别：“师父，多谢您当日救我出来，今日，徒弟我也要带着自己的徒儿远行了，到一个也许能重铸我太平观荣光的地方去，您修行多年，如今一定在天上当了神仙了吧，那一定要保佑徒子徒孙们万事顺利啊！”
他站在门口，深深地回看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大殿，干脆地转身离去。
刚走出观门，迎头碰到了一路小跑c气喘吁吁地如星，沿着院墙往大门的方向过来，太冲有些诧异，问道：“如星姑娘，你不是回房取东西了吗，怎么反倒取到墙外面去了，我们跟你家小姐等了半天，也不见你的影子，只好回房的回房，赶路的赶路去了。”
如星见了太冲，急忙停下，弯着腰，急促的喘息，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举着一个蓝色缎面的小猪样式的荷包道：“还不是为了捡这个东西，小姐放在窗台上，结果被风给吹到外面去了，掉出去老远，那个窗户太小，我实在是够不着，只好出去捡，我一路问一路找，谁知那客房窗外已经是外面的山上了，我绕了半天才找到，阿弥陀佛，还好您还没走，总算是赶上了！”
太冲闻言笑出声来：“女施主，您回头看看，我这里可是道观，你倒拜起佛来了，怪不得神仙这次让你多跑了两步呢。”
如星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脸一红，连忙把荷包塞进太冲怀里道：“我知错了还不行吗，道长就喜欢捉弄我们，给您，我这就回去找我们家小姐去了。”
太冲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举起荷包，这个小猪的样式做的很生动，胖乎乎的脸，圆溜溜的眼睛，与朱砂很是神似，可见做它的人很是用心，想到朱砂见到这个的表情，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走到车边，看到朱砂听话的坐在车辕上，车帘半开着，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码得高高的行李，太冲忍不住逗弄他说：“师父太伤心了，我们家小朱砂果然还是比较听漂亮的小姐姐们的话啊。”
朱砂听完，瞪圆了眼睛道：“哼！坏人。”
太冲亮了亮手里的荷包，说道：“原来我是坏人啊，那这个东西我可就自己留着了。”
朱砂看到这只小猪，眼前瞬间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可是太冲有意逗他玩儿，把荷包举得忽高忽低，就是不让他够到，直惹得这孩子眼泪汪汪的，才肯罢手，把荷包给了他。
太冲拿起马鞭，坐到马车前车夫的位置，嘱咐朱砂说：“进去坐好，我们出发了，驾！”
站在山上远望，马车由缓到疾，没过多久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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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燃的脑海中飞快地转着今天白天的一切，她侧过身，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了一下对面的人已经熟睡，然后抚了抚寝衣的前襟，轻轻取出前夜写好的一封书信，飞快地塞在了床板与褥子的夹层之间，然后又阖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观中便热闹起来，太冲道长今天一早就要启程去金陵了，因此杂役们也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客房在另外一边，与太冲他们并不在一个院子，隐隐约约听到些外面的动静，房里的季燃两人也醒了过来，她轻轻坐了起来，床侧面的墙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季燃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像是想看看外面的天色，如星见状过来，想要伺候她起身穿衣服，季燃笑着挥手拒绝道：“我是伤到了脚，又不是伤到了手，哪里就连衣服都穿不了了，你且去打水来，不知城里何时来接，我们也要早些梳洗。”
如星应声而去，季燃瞅着她出门了，翻身起来，三下两下就套好了衣服，又略梳了梳头发，拢在一起松松地系了个马尾，转身开始快速收拾带来的东西，一时听到房门有响动，她又忙坐回床边，原来是如星端水进来。
如星见她已经穿戴整齐，走过来放下水盆，过来帮她挽起袖口，询问说：“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
季燃摇头答道：“刚刚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好像没那么疼了，看来昨天太冲道长给的药很有效啊，咦，对了，你刚刚出去可见到他了？”
如星笑道：“看到了，正忙活着运送行李呢，说是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出发。”
季燃听完忙道：“啊，那你快别管我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我们也早点用膳，说不定还能来得及送送道长他们，我还想着当面谢谢他呢。”
把如星支走，季燃站起来，把包裹收拾好，就开始写写画画的，在屋里摆放了几样东西，思量了一阵，她将床边的天窗全部推开，又拿出来一个荷包丢到了窗外，眼看着荷包滚落在了外面的草丛之中。
等如星端了早饭回来，两人草草吃了几口，季燃便催着如星把自己扶到院门口等着。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太冲牵着朱砂出现了，两人肩背行囊c头戴斗笠，脚蹬草鞋，一看就是要远行的打扮。
见到季燃在外面站着，太冲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脚上的伤感觉如何了？”
季燃接过如星手中的包裹交给他，笑道：“多亏了道长您的药，已经不怎么疼了，这是昨天带来给您的衣服鞋帽，听说您就要启程了，怎么着我都得来送您和朱砂一程的。”
说着她低下头，单脚撑地半蹲着身子，看着朱砂，柔声向他说道：“我还给朱砂做了个小玩意儿，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可别忘了姐姐啊。”
摸了摸袖子，季燃诧异道：“咦，怎么没了？”
说完拍了拍脑门儿道：“瞧我这记性，刚刚我好像拿了出来，然后随手就放在床边那个天窗的窗台上了，如星你快点回房去，找到了赶紧拿过来吧。”
三人等了好一会儿，时间已经足够如星来回客房好几趟了，却还不见她回来，看太冲流露出了些许焦急的表情，季燃说道：“这丫头也太心直了，恐怕是一时半会儿没翻着，看样子是不找到就不罢休的架势，明知道到道长这就要走了，竟然也不知道先回来报个信，您要是赶时间，就不要再等了。”
说完她摸了摸朱砂的头发道歉说：“只是有些对不住我们朱砂小道长了。”
太冲也看了看天光，估摸了一下时间，向季燃直说道：“时间确实不早了，实不相瞒，贫道还得去大殿给祖师爷上柱香，做个辞行拜别，然后就要直接从山门离开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这里等了，姑娘也请回吧，贫道二人就此告别了。”
然后他又转身对朱砂说：“你还没有正式入门，上香就不带你去了，你知道的，马车呢，就停在山门外的石阶下，你要乖一点，先把这些行李送到马车那里，然后就呆在那里等我过去。”
朱砂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又听着马上要走，随即反应过来，知道即将到手的季燃说好的那个临别礼物又长上翅膀飞走了，很是不开心，闻言也不行动，只是嘟着脸蛋儿不说话。
季燃见状对太冲说道：“道长快去吧，我来跟朱砂说说，保证管用。”
太冲向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那这小祖宗就拜托你了，朱砂，不许乱跑，记得马车那儿见啊。”
等他走远了，季燃环顾周围，见四面无人，牵起朱砂的手道：“朱砂，别生气了，姐姐跟你保证，一会儿就送一份大礼给你，不过现在先跟姐姐玩儿一个游戏好不好？”
朱砂见季燃不提让他听话的事儿，反倒说起了要跟她做游戏，被挑起了些兴趣，还有些迷惑不解，问道：“什么游戏？”
季燃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双目中似有精光闪过，朗声答道：“捉迷藏。”
此时，太平观大殿之中，太冲道长洗净双手，整肃衣冠，用蜡烛点燃三柱清香，一支一支插入殿中供奉的三清祖师像前的香炉之中，与蒲团之上俯身下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然后又起身去了偏殿，那里供奉着他的师父，也是当年从洛京太平观的火海中一路把他带到江城的救命恩人的灵位，焚香祭拜之后，心中默默告别：“师父，多谢您当日救我出来，今日，徒弟我也要带着自己的徒儿远行了，到一个也许能重铸我太平观荣光的地方去，您修行多年，如今一定在天上当了神仙了吧，那一定要保佑徒子徒孙们万事顺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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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观门，迎头碰到了一路小跑c气喘吁吁地如星，沿着院墙往大门的方向过来，太冲有些诧异，问道：“如星姑娘，你不是回房取东西了吗，怎么反倒取到墙外面去了，我们跟你家小姐等了半天，也不见你的影子，只好回房的回房，赶路的赶路去了。”
如星见了太冲，急忙停下，弯着腰，急促的喘息，一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举着一个蓝色缎面的小猪样式的荷包道：“还不是为了捡这个东西，小姐放在窗台上，结果被风给吹到外面去了，掉出去老远，那个窗户太小，我实在是够不着，只好出去捡，我一路问一路找，谁知那客房窗外已经是外面的山上了，我绕了半天才找到，阿弥陀佛，还好您还没走，总算是赶上了！”
太冲闻言笑出声来：“女施主，您回头看看，我这里可是道观，你倒拜起佛来了，怪不得神仙这次让你多跑了两步呢。”
如星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脸一红，连忙把荷包塞进太冲怀里道：“我知错了还不行吗，道长就喜欢捉弄我们，给您，我这就回去找我们家小姐去了。”
太冲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举起荷包，这个小猪的样式做的很生动，胖乎乎的脸，圆溜溜的眼睛，与朱砂很是神似，可见做它的人很是用心，想到朱砂见到这个的表情，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走到车边，看到朱砂听话的坐在车辕上，车帘半开着，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码得高高的行李，太冲忍不住逗弄他说：“师父太伤心了，我们家小朱砂果然还是比较听漂亮的小姐姐们的话啊。”
朱砂听完，瞪圆了眼睛道：“哼！坏人。”
太冲亮了亮手里的荷包，说道：“原来我是坏人啊，那这个东西我可就自己留着了。”
朱砂看到这只小猪，眼前瞬间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可是太冲有意逗他玩儿，把荷包举得忽高忽低，就是不让他够到，直惹得这孩子眼泪汪汪的，才肯罢手，把荷包给了他。
太冲拿起马鞭，坐到马车前车夫的位置，嘱咐朱砂说：“进去坐好，我们出发了，驾！”
站在山上远望，马车由缓到疾，没过多久就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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