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世昭连夜传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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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此时除了李世昭c于恩庭二人，再无其他闲杂人等。本并不算大的书房里，显得异常空旷。
“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李世昭坐在榻上，眉头紧皱，手指不停敲打桌面，看得出来他不如刚才佯装的那样平静。
“恐怕是。”于恩庭跪在李世昭身前，心跳随着李世昭手指的敲打声逐渐变快。难道蔡子由耐不住寂寞，已经起杀心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出手。”李世昭思忖，按说蔡子由不是那么憋不住气的人。
“臣有句话，恐怕冒犯您。”于恩庭低下头，不敢看李世昭。
“但说无妨。”李世昭跟谁忌讳，都不会跟于恩庭犯忌讳。
“臣愚见，蔡子由是想给您一个‘教训’。”于恩庭将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做出认罪的动作。
“怎么说？”李世昭不解。蔡子由的毒已经下到他小厨房了，这不是“给教训”的阵势。
“蔡子由毒是下到您碗里的。若不是您临时想吃夜宵，命秋英去做，早在食医试菜的时候，就能试出来了。”于恩庭回说。
李世昭明了。他不禁后怕，蔡子由安排一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竟然这么容易。
于恩庭见李世昭不说话，也知他在筹谋，不敢打扰。
“你连夜去传密旨，宣庆王李嘉c寿王李世乾进宫。”李世昭缓缓开口道。
李世昭亲生兄弟确只有李世乾一位。李嘉是他的表弟，年岁不大，敏而好学，颖悟绝伦。若他与李世昭是亲兄弟，或许先帝去世之时，还会有支持李嘉的一派。
李世昭与他关系不差，但也时常忌惮这个表弟。他还没有窥探过李嘉是否与蔡子由有过接触，贸然宣他进宫，也是无奈之举。
除了李嘉，他还宣了另一个亲弟弟李世乾。李世昭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了解，李世乾天性风流，在民间自由放纵惯了，定是不愿接手王位的。他只想若他被害，让李世乾可以辅佐李嘉上位。
虽说李世乾自由惯了，深夜被密宣，倒也不发脾气。打着哈欠就跟于恩庭进宫来了。李嘉住得远，来得稍微晚些，也都按时。
“我正在温柔乡里做美梦，不知道哥哥大半夜不睡觉唤我来有什么事？”李世乾哈欠连天，就差在这书房里睡下了。
“圣上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李嘉与李世乾态度完全背驰。他不像李世乾，和皇帝是亲兄弟。长兄如父，可以肆无忌惮。深夜密旨，李嘉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双手不停交叉摩擦，时不时拿衣物擦手汗，能看出他非常紧张。
“圣上刚才批完奏章，有宫女端夜宵来，圣上过了饿劲儿，就没有用”于恩庭想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那夜宵里有毒。”李世昭不多去托词，直言不讳。
“查出来是何人下毒了么？”李世乾神色微变，不那么吊儿郎当了。
“朕心里有数，不便说出。”李世昭细细思索，心觉就这么说出蔡子由的名字，恐怕不妥。
“圣上诏我们进宫是”李嘉怔住，他咽了口口水。李嘉只不过是读书厉害，朝野之间的政治斗争，他只耳闻，或书里见过，从来没有亲身经历。
“若朕驾崩，传位庆王李嘉。鉴庆王年幼，特令寿王李世乾辅佐监国。”李世昭语速不快，可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万万不可！”李嘉闻言，赶忙跪下。李世乾晃了晃身子，也跟着跪下，尽管没有李嘉那么真心实意，也还是带了情感。
李世昭并不理会二人，站起来抬手拿笔，将这一席话都写在宣纸上。他与于恩庭对视，于恩庭了然，将宣纸藏于书房的匾额之上。
“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不必过于紧张。”李世昭安慰道。
“圣上，小弟从未有过这般待遇，也从未想过能有这般待遇。小弟不敢当皇帝，小弟只想好好读书，像寻常百姓一般娶妻生子。能有一儿半女，与妻子相伴终老已是夙愿。若能为圣上分忧，那是小弟的荣幸。传位这种事，小弟”
“哟，慌什么，”李世乾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又不是说写了这份书，哥哥就死了。朝野相争，留个后手，你不要多心。”
李世乾这话让李嘉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急出了一头的汗。他想说些什么，可只感觉自己拙口钝腮，怎么说都不对劲。
“三郎，你别跟他打趣。”李世昭看出李嘉的不安，出声阻止李世乾。
“咦，这是那日细嫩的哥子。”李世乾注意力转向了于恩庭。
“见过寿王。”于恩庭在一旁跪着，见李世乾注意到他，稍微行了礼。
李世乾也学着他的样子回礼，斜着脑袋看他。
“刚刚你来宣旨，我还没有看出是你，不然少说也要让你喝几杯再来的。”李世乾挑挑眉毛，展颜笑道。
“圣上才经历生死劫事，我如何也不会喝你这几杯酒的。”于恩庭正色道。
“你不喝，我就不跟你走。我若不跟你走，自然也装聋作哑说哥哥的密旨没传达到我耳朵里，你就失职了。”李世乾玩笑道。
“我只需如实跟圣上说你贪杯不来，圣上还不知道您么？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我身上去的。”于恩庭也开起玩笑来。
“我是世昭的亲弟弟，他自然向着我。”李世乾竟开始耍孩子脾气。
“圣上明，慧，谁有理他向着谁。”于恩庭见招拆招。
“你这个小宦，还有点伎俩。”李世乾换了个姿势，好像在仔细思考应该如何对应于恩庭这招。
“微臣不才，都是从您身上学来的。”于恩庭利齿能牙的功夫从不比他人低下。
“你也就能学些这个了，我的真功夫你可学不来。”李世乾直勾勾地目光朝于恩庭下边去，于恩庭脸一红，不再接话茬。
李世昭知道李世乾从来没个正形，也一向不爱出口阻止，往常都随他去的。可今日他见李世乾调笑竟觉得十分烦躁。
“你别整天就知道喝酒玩乐胡乱说话，也读些书。”李世昭劝道。
“人活着讲究命数，哥哥后福无量，自然不需要我担心。”李世乾躺在地上。
“你整天就知道这些歪理。”有李世乾斗嘴，李世昭精神终于松快了一些。
于恩庭从皇宫中回府已是破晓，杨贤行没有出来迎他，反而是何朗出门帮他牵马。于恩庭心内疑惑，但因旁人在场，并未直接问出口。
直到他坐在堂屋里，才开口问何朗：“杨贤行呢？在贪睡？”
何朗神色忸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杨管家不在府里，不知往哪去了。”
于恩庭莫名心觉不安，他想追问，可何朗对此当然一无所知。
于恩庭停顿许久，才又吩咐道：“等他回来了喊他来见我。”
何朗领命离开，于恩庭也没有干坐着等，他回到卧房小憩。他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于恩庭走出房门，外头杨贤行不知跪了多久。
“你昨天夜里去做什么了？”于恩庭并不叫他起来。
“小的老家来亲戚了，都是第一次进京城，什么也不懂，又不会说京城话，只能靠我去安排。”杨贤行答道。
“怎么不说一声？”于恩庭又问。
“亲戚来的急，您又进宫去了，我来不及说。昨夜小的一直在崇仁坊招呼亲戚。亲戚看天色暗了，就让小的住下，小的也没多想”杨贤行低着头，话说的条理清晰，不像是去鬼混回来胡编的。
“是你什么亲戚？”于恩庭此时已经消了气，只是想着再问清楚些。
“小的家里没什么亲戚，表哥表嫂是一直照顾着我的。来京城一是想做些生意，卖一些家里的农物，二是来见见世面的。”杨贤行细细说道。
“原来是这样，”于恩庭把杨贤行扶起，“怎么不带府里来？也不让我见见。”
“都是些村野匹夫，别玷污了您的眼。他们都不会说话，言语粗鄙，会唐突了您。再说他们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小县县令了，若是见您这么大的官，怕是要吓得他们双股打颤。”杨贤行道。
于恩庭也没有太在意，让杨贤行顾好亲戚，需要钱可以问他要，也就随他去了。杨贤行连连低头称是。
比起杨贤行的亲戚，于恩庭更在意皇宫里的事。蔡子由敢派人进宫威胁，摆明了是不怕李世昭查。
他的手伸得好远！于恩庭感慨。
他又想起张万明诸事。他本想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可李世昭前时才派他做了卧底。他不知该如何推诿辞让。
面对害自己全家被灭门的仇人，于恩庭无时无刻不想亲手将他凌迟活剐。
可他得等，就如同李世昭忍让蔡子由一般。
总有一天他能够报仇。于恩庭坚信这一点。
于恩庭这一刻忽然清醒，发觉他的目的和李世昭惊人的一致。
李世昭想要蔡子由手中掌控的朝权；于恩庭想要他死。
若想蔡子由死，必须夺了他的权势。
若想掌控朝权，蔡子由则定然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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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李世昭坐在榻上，眉头紧皱，手指不停敲打桌面，看得出来他不如刚才佯装的那样平静。
“恐怕是。”于恩庭跪在李世昭身前，心跳随着李世昭手指的敲打声逐渐变快。难道蔡子由耐不住寂寞，已经起杀心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出手。”李世昭思忖，按说蔡子由不是那么憋不住气的人。
“臣有句话，恐怕冒犯您。”于恩庭低下头，不敢看李世昭。
“但说无妨。”李世昭跟谁忌讳，都不会跟于恩庭犯忌讳。
“臣愚见，蔡子由是想给您一个‘教训’。”于恩庭将手背在身后，无意识做出认罪的动作。
“怎么说？”李世昭不解。蔡子由的毒已经下到他小厨房了，这不是“给教训”的阵势。
“蔡子由毒是下到您碗里的。若不是您临时想吃夜宵，命秋英去做，早在食医试菜的时候，就能试出来了。”于恩庭回说。
李世昭明了。他不禁后怕，蔡子由安排一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竟然这么容易。
于恩庭见李世昭不说话，也知他在筹谋，不敢打扰。
“你连夜去传密旨，宣庆王李嘉c寿王李世乾进宫。”李世昭缓缓开口道。
李世昭亲生兄弟确只有李世乾一位。李嘉是他的表弟，年岁不大，敏而好学，颖悟绝伦。若他与李世昭是亲兄弟，或许先帝去世之时，还会有支持李嘉的一派。
李世昭与他关系不差，但也时常忌惮这个表弟。他还没有窥探过李嘉是否与蔡子由有过接触，贸然宣他进宫，也是无奈之举。
除了李嘉，他还宣了另一个亲弟弟李世乾。李世昭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了解，李世乾天性风流，在民间自由放纵惯了，定是不愿接手王位的。他只想若他被害，让李世乾可以辅佐李嘉上位。
虽说李世乾自由惯了，深夜被密宣，倒也不发脾气。打着哈欠就跟于恩庭进宫来了。李嘉住得远，来得稍微晚些，也都按时。
“我正在温柔乡里做美梦，不知道哥哥大半夜不睡觉唤我来有什么事？”李世乾哈欠连天，就差在这书房里睡下了。
“圣上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李嘉与李世乾态度完全背驰。他不像李世乾，和皇帝是亲兄弟。长兄如父，可以肆无忌惮。深夜密旨，李嘉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双手不停交叉摩擦，时不时拿衣物擦手汗，能看出他非常紧张。
“圣上刚才批完奏章，有宫女端夜宵来，圣上过了饿劲儿，就没有用”于恩庭想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那夜宵里有毒。”李世昭不多去托词，直言不讳。
“查出来是何人下毒了么？”李世乾神色微变，不那么吊儿郎当了。
“朕心里有数，不便说出。”李世昭细细思索，心觉就这么说出蔡子由的名字，恐怕不妥。
“圣上诏我们进宫是”李嘉怔住，他咽了口口水。李嘉只不过是读书厉害，朝野之间的政治斗争，他只耳闻，或书里见过，从来没有亲身经历。
“若朕驾崩，传位庆王李嘉。鉴庆王年幼，特令寿王李世乾辅佐监国。”李世昭语速不快，可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万万不可！”李嘉闻言，赶忙跪下。李世乾晃了晃身子，也跟着跪下，尽管没有李嘉那么真心实意，也还是带了情感。
李世昭并不理会二人，站起来抬手拿笔，将这一席话都写在宣纸上。他与于恩庭对视，于恩庭了然，将宣纸藏于书房的匾额之上。
“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不必过于紧张。”李世昭安慰道。
“圣上，小弟从未有过这般待遇，也从未想过能有这般待遇。小弟不敢当皇帝，小弟只想好好读书，像寻常百姓一般娶妻生子。能有一儿半女，与妻子相伴终老已是夙愿。若能为圣上分忧，那是小弟的荣幸。传位这种事，小弟”
“哟，慌什么，”李世乾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又不是说写了这份书，哥哥就死了。朝野相争，留个后手，你不要多心。”
李世乾这话让李嘉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急出了一头的汗。他想说些什么，可只感觉自己拙口钝腮，怎么说都不对劲。
“三郎，你别跟他打趣。”李世昭看出李嘉的不安，出声阻止李世乾。
“咦，这是那日细嫩的哥子。”李世乾注意力转向了于恩庭。
“见过寿王。”于恩庭在一旁跪着，见李世乾注意到他，稍微行了礼。
李世乾也学着他的样子回礼，斜着脑袋看他。
“刚刚你来宣旨，我还没有看出是你，不然少说也要让你喝几杯再来的。”李世乾挑挑眉毛，展颜笑道。
“圣上才经历生死劫事，我如何也不会喝你这几杯酒的。”于恩庭正色道。
“你不喝，我就不跟你走。我若不跟你走，自然也装聋作哑说哥哥的密旨没传达到我耳朵里，你就失职了。”李世乾玩笑道。
“我只需如实跟圣上说你贪杯不来，圣上还不知道您么？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我身上去的。”于恩庭也开起玩笑来。
“我是世昭的亲弟弟，他自然向着我。”李世乾竟开始耍孩子脾气。
“圣上明，慧，谁有理他向着谁。”于恩庭见招拆招。
“你这个小宦，还有点伎俩。”李世乾换了个姿势，好像在仔细思考应该如何对应于恩庭这招。
“微臣不才，都是从您身上学来的。”于恩庭利齿能牙的功夫从不比他人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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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昭知道李世乾从来没个正形，也一向不爱出口阻止，往常都随他去的。可今日他见李世乾调笑竟觉得十分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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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讲究命数，哥哥后福无量，自然不需要我担心。”李世乾躺在地上。
“你整天就知道这些歪理。”有李世乾斗嘴，李世昭精神终于松快了一些。
于恩庭从皇宫中回府已是破晓，杨贤行没有出来迎他，反而是何朗出门帮他牵马。于恩庭心内疑惑，但因旁人在场，并未直接问出口。
直到他坐在堂屋里，才开口问何朗：“杨贤行呢？在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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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恩庭莫名心觉不安，他想追问，可何朗对此当然一无所知。
于恩庭停顿许久，才又吩咐道：“等他回来了喊他来见我。”
何朗领命离开，于恩庭也没有干坐着等，他回到卧房小憩。他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于恩庭走出房门，外头杨贤行不知跪了多久。
“你昨天夜里去做什么了？”于恩庭并不叫他起来。
“小的老家来亲戚了，都是第一次进京城，什么也不懂，又不会说京城话，只能靠我去安排。”杨贤行答道。
“怎么不说一声？”于恩庭又问。
“亲戚来的急，您又进宫去了，我来不及说。昨夜小的一直在崇仁坊招呼亲戚。亲戚看天色暗了，就让小的住下，小的也没多想”杨贤行低着头，话说的条理清晰，不像是去鬼混回来胡编的。
“是你什么亲戚？”于恩庭此时已经消了气，只是想着再问清楚些。
“小的家里没什么亲戚，表哥表嫂是一直照顾着我的。来京城一是想做些生意，卖一些家里的农物，二是来见见世面的。”杨贤行细细说道。
“原来是这样，”于恩庭把杨贤行扶起，“怎么不带府里来？也不让我见见。”
“都是些村野匹夫，别玷污了您的眼。他们都不会说话，言语粗鄙，会唐突了您。再说他们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小县县令了，若是见您这么大的官，怕是要吓得他们双股打颤。”杨贤行道。
于恩庭也没有太在意，让杨贤行顾好亲戚，需要钱可以问他要，也就随他去了。杨贤行连连低头称是。
比起杨贤行的亲戚，于恩庭更在意皇宫里的事。蔡子由敢派人进宫威胁，摆明了是不怕李世昭查。
他的手伸得好远！于恩庭感慨。
他又想起张万明诸事。他本想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可李世昭前时才派他做了卧底。他不知该如何推诿辞让。
面对害自己全家被灭门的仇人，于恩庭无时无刻不想亲手将他凌迟活剐。
可他得等，就如同李世昭忍让蔡子由一般。
总有一天他能够报仇。于恩庭坚信这一点。
于恩庭这一刻忽然清醒，发觉他的目的和李世昭惊人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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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蔡子由死，必须夺了他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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