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秋英当值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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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霭中，一梳月亮在水池里摇。且随水波轻晃，终被雾气盖住。夜雾总是浓的，在树丛之间缠绕。
皇宫的深夜是比外头静的，守夜人行路也悄然无声，出人意料的瘆人。
今儿轮到秋英当值守夜，她站在书房外，哈欠连天。能与圣上独处，秋英一开始兴奋，可夜越深，她越困，到现在只剩下倦意。
李世昭只顾着批奏折，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她的脚站久了又酸又疼，怕李世昭看见，也不敢揉一揉。
“朕饿了，尚食局有备什么饮食？”李世昭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一扫秋英的乏倦。
“今儿该是备了些酥点瓜果，妾这就替您拿去。”秋英道。
终于能与李世昭有正面接触，她不禁内心悸动。
“今儿的夜宵准备得很懒怠。”李世昭语气里皆是不满。
秋英闻言，想去叫醒尚食局的人，又觉得来不及，心中忐忑。思虑许久，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妾从前跟娘亲学过手艺，会做馄饨。如果圣上不嫌”话出口后秋英又后悔起来，堂堂一朝皇帝，怎么会吃这么粗糙的东西。
“乡野的手艺？也好，去做了送来。”李世昭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听到李世昭这话，秋英心花怒放，差点蹦起来。自己做的菜肴要端给皇帝食用！若是李世昭一下爱上她的手艺，从此提拔她管理尚食局
秋英做着梦，欢天喜地地往小厨房去。小厨房此时只有一个宫女在一旁守着，见秋英来了，给她行礼问来由。
秋英给她细细道来了，那宫女艳羡的眼神尽收眼底。秋英不禁骄傲起来，一边哼歌一边做馄饨。小厨房的食材都是备好的，要用什么登记在簿，只管做就是。
给圣上做夜宵，秋英也比平日里要更费心，花的时间也比平时久。她包的馄饨用手捏了花，撒的葱花也切得细细的。
终于做好了馄饨，秋英端着食案往书房去。她迈着软塌塌的步子走到李世昭面前，将食案放在了桌子上。
“圣上。”秋英软着嗓子，不知是何缘故还羞红了脸。
“放在这儿就行。”李世昭看也没看她，奏折上书襄阳大堤不牢，恐难防大水，让朝廷拨银子去稳固大堤。可他查了历年朝廷支出，每年都有人借襄阳大堤之事问朝廷开口要钱。该不该拨钱？李世昭正头疼这事。
秋英受了冷待，撇嘴回到书房外站住。见周围无人，她靠在柱子上无聊。
她知道她是一厢情愿，可李世昭也太冷待她了。她精心准备的夜宵，李世昭看都不看一眼。秋英不住腹诽。
夜里天凉，又受了冷待，秋英更加乏困，终于阖眼。她半倚柱子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了几更，里头有了声响。
“今儿不回寝宫了，在书房睡下便罢。”李世昭道。
秋英被李世昭所言惊醒，忙拍了拍自己脸蛋醒神。
“是。”她推门进屋，伺候李世昭脱衣换寝服。
李世昭在匡床上躺下，秋英把两旁的床幔拉下，跪在一旁等李世昭睡着再出去通报。
“那碗馄饨，你拿去倒了吧。”李世昭忽而想起，吩咐道。
秋英闻言，小声嘟囔起来他浪费。没想到被李世昭听了，从床幔后边又传来正好能被秋英听见的低语。
“那你拿去喂狗吧。”
秋英顿时僵硬住了，欲哭无泪，再怎么样她的心血也不能拿去喂狗啊！可李世昭的话就是圣旨，她哪敢不从。
“喂完狗再回来继续守夜，不碍事。”李世昭道。
又是一记重击。不知为何，李世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稳c准c狠地击打在秋英心口。
秋英怕再拖下去，李世昭会再说出什么冷言冷语。她站起来，快步走出卧房，从桌子上拿了碗，悻悻出门找狗。
宫廷中的狗都是集中喂养的，也毋须多去找寻，秋英到了地方还未往里去，便有听见狗叫声在耳边回响。
养狗的地方离甘露殿远，她一来一回也要有两柱香时间，索性在此处偷起闲来。
秋英把馄饨倒在地上，两只狗很快过来舔食。
“这本是给圣上吃的，便宜你们了！”秋英忿忿看着两只狗。
可越看越不对，两只狗眼神逐渐浑浊，前后肢乱扑，不一会儿躺倒在地。秋英大惊失色，去探鼻息，两只狗已经不喘气了。
这下可完了。秋英不敢隐瞒，她狂奔回甘露殿，跟外边的守夜宦官说了，又飞奔进书房寝宫，跪在李世昭床前。
“奴婢该死，奴婢去喂了狗。没成想那两只狗吃了馄饨后，就死了”她哭哭啼啼地说。
李世昭一刹那困意皆去，他没有多说什么，把床幔拉开，起身换身上衣物。
宫里头的宦官刚把狗抬到甘露殿外，太医就风尘仆仆地来了。手忙脚乱也不知是先验尸还是先请安。
“跟于常侍说一声，其他人等不必声张。”李世昭冷然道。
一旁的宦官低头道了声“是”，转头往宫门跑，马匹已经准备好，快马加鞭，于恩庭即刻能来。
“先验尸，小厨房她用过的食材也都验一遍。”李世昭神情始终从容。
秋英还在哭，她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什么罪。如果调查说是她蓄意谋害圣上，那么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姊姊先别哭了，跟咱们说说你用了哪些食材。”太医也急得满头大汗。
“我呜我都登记在在簿子上了的”秋英喘不过来气，说不好话，便让他们自己去看簿子。
太医们留了两个验狗尸，其他人奔赴小厨房。
从装束就能知于恩庭得到消息后是赶来的，身上的衣物还皱着，也没有去抚平。他看了一眼秋英，秋英自知自己做错了事，不敢看他，眼神躲闪。
“圣上。”于恩庭跪下稽首，李世昭摆摆手让他毋须多礼。
于恩庭站起来，看向秋英，正预备责骂。李世昭轻摇头，让他先不要急于这个。等待许久，太医终于从小厨房出来，几人又聚在一起商议片刻，才跪下回话。
“禀圣上，这两条狗的确是被毒死的，也从碗里验出了毒物。可”太医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李世昭语气并不骇人，反而十分温和。
可于恩庭知道，李世昭震怒了。他一只手握拳，另一只手在玩弄拇指上的扳指。这个动作，只在李世昭生气时会见到。
“可食材里没有任何毒物，除非是有人朝碗里下毒，不然”太医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不然狗是不会被毒死的。”
“有人朝碗里下毒，想害朕？”李世昭语调温软，于恩庭听着就不寒而栗。
为首的太医听了李世昭的话，打量了一下秋英。
秋英注意到了太医的眼神，赶忙跪在李世昭面前。
“奴婢怎么敢做这种事这不是奴婢做的啊！圣上您明察，奴婢从来没有这种胆子的！”秋英声泪俱下，她怕李世昭不问青红皂白先将她砍了头。她不想死，她还想看到明儿个的太阳。
“秋英不会做这种事。”于恩庭也跪了下来。到底是谁搞的鬼，他和李世昭其实门儿清。于恩庭就怕李世昭为了不让蔡子由起疑，拿秋英祭刀。
“你做馄饨的时候，有没有离开过灶台？”李世昭沉声问。
“奴婢没有离开过的。”秋英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稳了稳心神，回话说。
“一刻也没有？”于恩庭不禁抢话问道，他迫不及待地想为好友洗脱罪名。
“一刻也没有，奴婢想着这是给圣上的饮食，不敢怠慢，生怕出差池”秋英又泣不成声。
“今晚小厨房当职守夜的是哪个宫女？”李世昭问。
一旁站着的一个宦官翻了翻手里的名簿，“晓霞一向是这个日子守小厨房的。”
“把她叫来。”李世昭语气寡淡，愈发不带情绪。
那宦官连滚带爬去传叫晓霞的宫女，晓霞虽不知发生什么，看宦官那么着急，也跟着跑到甘露殿来。
“你刚才见到当职的守夜宫女是她么？”李世昭斟酌了一下字句。
秋英顺着李世昭的话口往晓霞看去，因为当时想跟守夜宫女炫耀，秋英对守夜宫女长相十分熟悉。晓霞和那个宫女，完全是两种长相。那宫女是瓜子脸，眼睛细长；晓霞则是鹅蛋脸，眼睛圆润。
“不是的，那宫女和这位晓霞姊姊长相完全不一样。”秋英讶异道。
“你今晚在小厨房当职？”于恩庭自觉不该让李世昭盘问，他开口问晓霞。
“本该是奴婢在小厨房当职，可有个宫女姊姊说，桂枝明儿要出宫采买，夜里回来疲惫，让我跟桂枝换班”
“你胡说！”忽然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中窜出一个宫女，迎面跪下开口道，“谁跟你换班了？我明儿也没有采买的活儿！你不要乱讲话。”
“你从前见过那个宫女吗？”于恩庭问晓霞。
“从没见过。”晓霞回说。
“一点也没印象？”于恩庭又问。
“奴婢以为是从别的宫里头调过来的，就没有细问”晓霞又回说。
此时于恩庭与李世昭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目光对视互通心意，接着李世昭令将这一行人皆押入大牢，遣散了其他人，独留于恩庭一人在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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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的深夜是比外头静的，守夜人行路也悄然无声，出人意料的瘆人。
今儿轮到秋英当值守夜，她站在书房外，哈欠连天。能与圣上独处，秋英一开始兴奋，可夜越深，她越困，到现在只剩下倦意。
李世昭只顾着批奏折，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她的脚站久了又酸又疼，怕李世昭看见，也不敢揉一揉。
“朕饿了，尚食局有备什么饮食？”李世昭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一扫秋英的乏倦。
“今儿该是备了些酥点瓜果，妾这就替您拿去。”秋英道。
终于能与李世昭有正面接触，她不禁内心悸动。
“今儿的夜宵准备得很懒怠。”李世昭语气里皆是不满。
秋英闻言，想去叫醒尚食局的人，又觉得来不及，心中忐忑。思虑许久，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妾从前跟娘亲学过手艺，会做馄饨。如果圣上不嫌”话出口后秋英又后悔起来，堂堂一朝皇帝，怎么会吃这么粗糙的东西。
“乡野的手艺？也好，去做了送来。”李世昭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听到李世昭这话，秋英心花怒放，差点蹦起来。自己做的菜肴要端给皇帝食用！若是李世昭一下爱上她的手艺，从此提拔她管理尚食局
秋英做着梦，欢天喜地地往小厨房去。小厨房此时只有一个宫女在一旁守着，见秋英来了，给她行礼问来由。
秋英给她细细道来了，那宫女艳羡的眼神尽收眼底。秋英不禁骄傲起来，一边哼歌一边做馄饨。小厨房的食材都是备好的，要用什么登记在簿，只管做就是。
给圣上做夜宵，秋英也比平日里要更费心，花的时间也比平时久。她包的馄饨用手捏了花，撒的葱花也切得细细的。
终于做好了馄饨，秋英端着食案往书房去。她迈着软塌塌的步子走到李世昭面前，将食案放在了桌子上。
“圣上。”秋英软着嗓子，不知是何缘故还羞红了脸。
“放在这儿就行。”李世昭看也没看她，奏折上书襄阳大堤不牢，恐难防大水，让朝廷拨银子去稳固大堤。可他查了历年朝廷支出，每年都有人借襄阳大堤之事问朝廷开口要钱。该不该拨钱？李世昭正头疼这事。
秋英受了冷待，撇嘴回到书房外站住。见周围无人，她靠在柱子上无聊。
她知道她是一厢情愿，可李世昭也太冷待她了。她精心准备的夜宵，李世昭看都不看一眼。秋英不住腹诽。
夜里天凉，又受了冷待，秋英更加乏困，终于阖眼。她半倚柱子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了几更，里头有了声响。
“今儿不回寝宫了，在书房睡下便罢。”李世昭道。
秋英被李世昭所言惊醒，忙拍了拍自己脸蛋醒神。
“是。”她推门进屋，伺候李世昭脱衣换寝服。
李世昭在匡床上躺下，秋英把两旁的床幔拉下，跪在一旁等李世昭睡着再出去通报。
“那碗馄饨，你拿去倒了吧。”李世昭忽而想起，吩咐道。
秋英闻言，小声嘟囔起来他浪费。没想到被李世昭听了，从床幔后边又传来正好能被秋英听见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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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英顿时僵硬住了，欲哭无泪，再怎么样她的心血也不能拿去喂狗啊！可李世昭的话就是圣旨，她哪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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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中的狗都是集中喂养的，也毋须多去找寻，秋英到了地方还未往里去，便有听见狗叫声在耳边回响。
养狗的地方离甘露殿远，她一来一回也要有两柱香时间，索性在此处偷起闲来。
秋英把馄饨倒在地上，两只狗很快过来舔食。
“这本是给圣上吃的，便宜你们了！”秋英忿忿看着两只狗。
可越看越不对，两只狗眼神逐渐浑浊，前后肢乱扑，不一会儿躺倒在地。秋英大惊失色，去探鼻息，两只狗已经不喘气了。
这下可完了。秋英不敢隐瞒，她狂奔回甘露殿，跟外边的守夜宦官说了，又飞奔进书房寝宫，跪在李世昭床前。
“奴婢该死，奴婢去喂了狗。没成想那两只狗吃了馄饨后，就死了”她哭哭啼啼地说。
李世昭一刹那困意皆去，他没有多说什么，把床幔拉开，起身换身上衣物。
宫里头的宦官刚把狗抬到甘露殿外，太医就风尘仆仆地来了。手忙脚乱也不知是先验尸还是先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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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先别哭了，跟咱们说说你用了哪些食材。”太医也急得满头大汗。
“我呜我都登记在在簿子上了的”秋英喘不过来气，说不好话，便让他们自己去看簿子。
太医们留了两个验狗尸，其他人奔赴小厨房。
从装束就能知于恩庭得到消息后是赶来的，身上的衣物还皱着，也没有去抚平。他看了一眼秋英，秋英自知自己做错了事，不敢看他，眼神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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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太医听了李世昭的话，打量了一下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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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站着的一个宦官翻了翻手里的名簿，“晓霞一向是这个日子守小厨房的。”
“把她叫来。”李世昭语气寡淡，愈发不带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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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见到当职的守夜宫女是她么？”李世昭斟酌了一下字句。
秋英顺着李世昭的话口往晓霞看去，因为当时想跟守夜宫女炫耀，秋英对守夜宫女长相十分熟悉。晓霞和那个宫女，完全是两种长相。那宫女是瓜子脸，眼睛细长；晓霞则是鹅蛋脸，眼睛圆润。
“不是的，那宫女和这位晓霞姊姊长相完全不一样。”秋英讶异道。
“你今晚在小厨房当职？”于恩庭自觉不该让李世昭盘问，他开口问晓霞。
“本该是奴婢在小厨房当职，可有个宫女姊姊说，桂枝明儿要出宫采买，夜里回来疲惫，让我跟桂枝换班”
“你胡说！”忽然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中窜出一个宫女，迎面跪下开口道，“谁跟你换班了？我明儿也没有采买的活儿！你不要乱讲话。”
“你从前见过那个宫女吗？”于恩庭问晓霞。
“从没见过。”晓霞回说。
“一点也没印象？”于恩庭又问。
“奴婢以为是从别的宫里头调过来的，就没有细问”晓霞又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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