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秦郎中上门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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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于恩庭又与张万明c周元c赵令松c王立端等人在团香楼吃喝玩乐了些日子。这段时间明着暗着上门行贿送礼的，于恩庭来者不拒。
看着是来者不拒，实际他每一笔都记着账，生怕少了一分一毫，真被人诬陷是受贿。于恩庭一直在思考怎么把王立端钓出来。他们聚会四人都会在场，即使带了他人，也只会多不会少。
他已然和王立端混熟了些，只是还没互相上门拜访过。于恩庭在思虑如果贸然上门拜访，会不会太过殷勤突兀打草惊蛇。
于恩庭在试着把自己当成王立端，若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儿c又是前途无量的常侍公对自己常常献媚，他一定会觉得这不合常理。
要怎么才能掩饰这一点。
这时候何朗走进来，后头领着一个人。自从上回给王海埋尸过后，何朗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杨贤行近来时常要去帮衬亲戚，于恩庭便让何朗在府里帮忙打点诸事，给杨贤行做个副手。
后头领着来的人没有递帖子，何朗也没有通传。何朗行事一向十全十美，如今怎么这么不周全？于恩庭正要发作，却看见后头来人是秦蘅。
秦蘅怒气冲冲地跟着，待何朗退出去才开始质问于恩庭：“你最近怎么跟张万明同流合污？他不是害死了你父亲么？”
于恩庭闻言脸色一变，他不知秦蘅是怎么得知的此事。
“那日徐侍中跟你说话，我正要找你。我从后门进来后看你们在说话，我不便打扰，想走的，秦蘅话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只听见了几句。”
“那”于恩庭开口想问他下边的事秦蘅是否有听见，苦于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话口刚开又将后话吞了下去。
“我无心置你于死地，不会揭穿你，你且放心。”秦蘅虽觉这不合君臣礼仪，但他不愿让于恩庭白白送命。
于恩庭沉默下来，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知秦蘅是君子，不会做下等事。可若秦蘅以此相逼，想他自己定是什么都会答应。
什么君臣大义，什么嫠纬之忧，在他这里都是屁话，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可没心情想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百年以后再有人评说，他也早已是一抔黄土，看不见听不着，何惧之有。于恩庭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他连忙收回思绪。
不知这是人之常情，还是独独他是小人。
“你和张万明”秦蘅也觉得别扭，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你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于恩庭不能过多解释，他若是告诉了秦蘅真相，怕是接下来整个局势都要被打乱。
秦蘅一怔，他知于恩庭是什么样的人么？于恩庭是这样觉得的么？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对视于恩庭的眼睛。于恩庭的眼睛明亮而深邃。
秦蘅也不信透过他所凝视的这对干净双眼的内在会污浊如那般。
可于恩庭的所作所为该如何解释
秦蘅在这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于恩庭也不希望他想明白。秦蘅这种高洁又正直的君子，有很多事是不该懂的。
于恩庭怕他再追问过多的东西，匆匆辞别了秦蘅朝王立端府上去。他递了帖子，不到一炷香时间，王立端匆匆出门迎接。
“于常侍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王立端话语里虽有高兴的意思，语气里却也带了狐疑。
于恩庭笑笑，迈开步子往里跨，“进去说。”
这是于恩庭初次拜访王立端的宅子，他有想过王立端的宅子会如何奢华气派，没想到竟是一副寡淡的样子。除了下人多一些，不比秦蘅的宅子好上多少。
王立端看到于恩庭不适应的样子，也明白他是因何作出此种反应，王立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没有开口作解释。
“您往里走。”王立端身边的小厮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绕过了最前面的堂屋，往后院去。进了后院，又穿过两座造景假山，直到另一侧小门对着的堂屋。
于恩庭走进堂屋才豁然开朗，原大门口对着的堂屋是作假用的。不愧是和张万明走得近的人，都不简单。
“于常侍，您上座。”王立端请道。
“王侍郎，你也请。”于恩庭回道。
两人坐上坐榻，外头几个婢女趁着时机走进来，摆上了小吃点心，为二人倒水斟茶，等一切都妥帖了才一一退下。
“刚才乍一看，可把我惊呆了，还以为王侍郎志趣在此呢。”于恩庭笑说。
“王某没这种志趣，不过是摆摆样子，”王立端的神态像是个长辈在传授经验，“不是我说您，您那宅子，也太显眼了。”
“显眼不好么？”于恩庭顺着他的话问道。
“显眼就容易被查！”王立端神色里带着惊慌，发觉自己言谈不妥后，他又添上几句，“我是说，您是圣上跟前的，自然不担忧这个，但是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一是上门拜访不知来意的，以防万一先看上去两袖清风；二是若上头来人找你破绽，你第一道就能挡回去。”
顿了顿，王立端又骄傲地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后院的。”
“真是荣幸之至。”于恩庭作出受宠若惊的神态。
“您别整这套。”王立端笑着吃了块糕点。
于恩庭也跟着拿起茶碗，小口啜饮。茶水汤色清透，入口后涩味散的很快，回甘绵长。
“是好茶叶。”于恩庭赞叹道。
“于常侍这个年纪会品茶，很难得。”王立端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奉承的机会。
“哪会品什么茶，不过是觉得好喝罢了。再说了，王侍郎招待我的茶叶，能有多差？”于恩庭推让道。
“于常侍尝尝这豆酥。”王立端将碟子往于恩庭那边推。
于恩庭也不客气，手指托起一块往嘴里送。他没想到王立端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有问起他的来意。
“很特别的味道。是哪家的糕点？”于恩庭捻了捻手指上的碎屑，问道。
“这家老店在巷子里头，不好找。于常侍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怕是第二回吃就要腻，”王立端抬手又拿了一块，“改天我让下人给于常侍送过去，如果于常侍爱吃，再让那几个跟你府里的给使交代。”
“那可再好不过，王侍郎费心了。”
二人又你来我往，喝了不少茶水，吃了不少糕点。直到于恩庭觉得小腹微涨，王立端才终于沉不住气。
“于常侍府上什么没有。您来我这儿，不是为了喝茶的吧？”王立端终于问出口来。
“当然。”于恩庭眉眼中带了笑意，他知道他与王立端二人过招，第一局是稳赢了。
“那您是？”王立端正了正身子，“您可别再给我打哑谜了。”
“也没什么大事，”于恩庭侧过身子，手捂住嘴，小声道，“看你赚钱有术，我是来跟你学学本事的。”
王立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您还不够有钱？有什么还需要跟我王某人学的。”
“这你就不懂了，”于恩庭翘起二郎腿，摆了摆手，“谁还嫌自己钱少了？我那些钱，都是没个定数。等别人上门送钱，比不过自己下水里头捞钱。别人送的总是不够安心的。”
“若是有人上门给我送钱，我定安安心心地坐着数钱了。于常侍可比王某人有出息。”王立端笑呵呵地夸道，丝毫不提于恩庭想听的东西，气氛又僵持起来。
“王侍郎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么？可否给我提点提点？”于恩庭这回不再藏着掖着，话里话外都很直接。
“于常侍莫要心急，”王立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思考了许久，才道，“近来倒也有路子，就是不知于常侍能不能赚到这笔钱。”
“你先说，我自有法子。”于恩庭探头过去。
王立端俯在于恩庭耳旁，悄声道：“襄阳那边前几日才递折子上去，要拨款修大堤。从前先帝都是毫不犹豫给拨的，如今这位半天没个动静，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于恩庭斜着眼睛瞥王立端，嘴角噙笑道：“我帮你去问问就是了，没什么难的。”
“知道这点小事为难不到于常侍，等钱到了手，您和张阁老拿大头。”王立端低头算着他能分得多少。
于恩庭这是第一回见识这里头的弯弯绕，也讶异于这些人的胆大妄为。在他眼里贪污的勾当都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哪有明着递折子要钱的？真是给他开了一回眼界。
“劳烦于常侍了。”王立端见于恩庭丝毫不为难，心里头也更佩服了一些这位少年常侍公。若他势力发展开来，前途不可估量。王立端越想越激动，凭他现在与于恩庭的关系，感情自然只增不减。他能与于恩庭交好，心里头很是得意。
“这有什么。”于恩庭仰仰头，拿起茶杯轻轻啄了一口。
二人扯了会儿闲篇，于恩庭终于告辞。等于恩庭离王立端府上有一段距离了，他才停下来。
他忽而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呼吸十分不稳。实际上他在王立端府上强压着呼吸，出来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他紧张得要命。
何朗在旁边没有多问，静静地牵住马站在一边。于恩庭心想还好，若是何朗多问些什么，他也没那功夫编理由骗他了。他现在只想把气缓过来，然后回府，其他事再另外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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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是来者不拒，实际他每一笔都记着账，生怕少了一分一毫，真被人诬陷是受贿。于恩庭一直在思考怎么把王立端钓出来。他们聚会四人都会在场，即使带了他人，也只会多不会少。
他已然和王立端混熟了些，只是还没互相上门拜访过。于恩庭在思虑如果贸然上门拜访，会不会太过殷勤突兀打草惊蛇。
于恩庭在试着把自己当成王立端，若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儿c又是前途无量的常侍公对自己常常献媚，他一定会觉得这不合常理。
要怎么才能掩饰这一点。
这时候何朗走进来，后头领着一个人。自从上回给王海埋尸过后，何朗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杨贤行近来时常要去帮衬亲戚，于恩庭便让何朗在府里帮忙打点诸事，给杨贤行做个副手。
后头领着来的人没有递帖子，何朗也没有通传。何朗行事一向十全十美，如今怎么这么不周全？于恩庭正要发作，却看见后头来人是秦蘅。
秦蘅怒气冲冲地跟着，待何朗退出去才开始质问于恩庭：“你最近怎么跟张万明同流合污？他不是害死了你父亲么？”
于恩庭闻言脸色一变，他不知秦蘅是怎么得知的此事。
“那日徐侍中跟你说话，我正要找你。我从后门进来后看你们在说话，我不便打扰，想走的，秦蘅话说到这里有些心虚，“只听见了几句。”
“那”于恩庭开口想问他下边的事秦蘅是否有听见，苦于不知该如何遣词造句，话口刚开又将后话吞了下去。
“我无心置你于死地，不会揭穿你，你且放心。”秦蘅虽觉这不合君臣礼仪，但他不愿让于恩庭白白送命。
于恩庭沉默下来，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知秦蘅是君子，不会做下等事。可若秦蘅以此相逼，想他自己定是什么都会答应。
什么君臣大义，什么嫠纬之忧，在他这里都是屁话，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可没心情想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百年以后再有人评说，他也早已是一抔黄土，看不见听不着，何惧之有。于恩庭被自己的心思吓了一跳，他连忙收回思绪。
不知这是人之常情，还是独独他是小人。
“你和张万明”秦蘅也觉得别扭，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你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于恩庭不能过多解释，他若是告诉了秦蘅真相，怕是接下来整个局势都要被打乱。
秦蘅一怔，他知于恩庭是什么样的人么？于恩庭是这样觉得的么？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对视于恩庭的眼睛。于恩庭的眼睛明亮而深邃。
秦蘅也不信透过他所凝视的这对干净双眼的内在会污浊如那般。
可于恩庭的所作所为该如何解释
秦蘅在这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于恩庭也不希望他想明白。秦蘅这种高洁又正直的君子，有很多事是不该懂的。
于恩庭怕他再追问过多的东西，匆匆辞别了秦蘅朝王立端府上去。他递了帖子，不到一炷香时间，王立端匆匆出门迎接。
“于常侍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王立端话语里虽有高兴的意思，语气里却也带了狐疑。
于恩庭笑笑，迈开步子往里跨，“进去说。”
这是于恩庭初次拜访王立端的宅子，他有想过王立端的宅子会如何奢华气派，没想到竟是一副寡淡的样子。除了下人多一些，不比秦蘅的宅子好上多少。
王立端看到于恩庭不适应的样子，也明白他是因何作出此种反应，王立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没有开口作解释。
“您往里走。”王立端身边的小厮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绕过了最前面的堂屋，往后院去。进了后院，又穿过两座造景假山，直到另一侧小门对着的堂屋。
于恩庭走进堂屋才豁然开朗，原大门口对着的堂屋是作假用的。不愧是和张万明走得近的人，都不简单。
“于常侍，您上座。”王立端请道。
“王侍郎，你也请。”于恩庭回道。
两人坐上坐榻，外头几个婢女趁着时机走进来，摆上了小吃点心，为二人倒水斟茶，等一切都妥帖了才一一退下。
“刚才乍一看，可把我惊呆了，还以为王侍郎志趣在此呢。”于恩庭笑说。
“王某没这种志趣，不过是摆摆样子，”王立端的神态像是个长辈在传授经验，“不是我说您，您那宅子，也太显眼了。”
“显眼不好么？”于恩庭顺着他的话问道。
“显眼就容易被查！”王立端神色里带着惊慌，发觉自己言谈不妥后，他又添上几句，“我是说，您是圣上跟前的，自然不担忧这个，但是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一是上门拜访不知来意的，以防万一先看上去两袖清风；二是若上头来人找你破绽，你第一道就能挡回去。”
顿了顿，王立端又骄傲地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后院的。”
“真是荣幸之至。”于恩庭作出受宠若惊的神态。
“您别整这套。”王立端笑着吃了块糕点。
于恩庭也跟着拿起茶碗，小口啜饮。茶水汤色清透，入口后涩味散的很快，回甘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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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常侍这个年纪会品茶，很难得。”王立端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奉承的机会。
“哪会品什么茶，不过是觉得好喝罢了。再说了，王侍郎招待我的茶叶，能有多差？”于恩庭推让道。
“于常侍尝尝这豆酥。”王立端将碟子往于恩庭那边推。
于恩庭也不客气，手指托起一块往嘴里送。他没想到王立端这么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有问起他的来意。
“很特别的味道。是哪家的糕点？”于恩庭捻了捻手指上的碎屑，问道。
“这家老店在巷子里头，不好找。于常侍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怕是第二回吃就要腻，”王立端抬手又拿了一块，“改天我让下人给于常侍送过去，如果于常侍爱吃，再让那几个跟你府里的给使交代。”
“那可再好不过，王侍郎费心了。”
二人又你来我往，喝了不少茶水，吃了不少糕点。直到于恩庭觉得小腹微涨，王立端才终于沉不住气。
“于常侍府上什么没有。您来我这儿，不是为了喝茶的吧？”王立端终于问出口来。
“当然。”于恩庭眉眼中带了笑意，他知道他与王立端二人过招，第一局是稳赢了。
“那您是？”王立端正了正身子，“您可别再给我打哑谜了。”
“也没什么大事，”于恩庭侧过身子，手捂住嘴，小声道，“看你赚钱有术，我是来跟你学学本事的。”
王立端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您还不够有钱？有什么还需要跟我王某人学的。”
“这你就不懂了，”于恩庭翘起二郎腿，摆了摆手，“谁还嫌自己钱少了？我那些钱，都是没个定数。等别人上门送钱，比不过自己下水里头捞钱。别人送的总是不够安心的。”
“若是有人上门给我送钱，我定安安心心地坐着数钱了。于常侍可比王某人有出息。”王立端笑呵呵地夸道，丝毫不提于恩庭想听的东西，气氛又僵持起来。
“王侍郎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么？可否给我提点提点？”于恩庭这回不再藏着掖着，话里话外都很直接。
“于常侍莫要心急，”王立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思考了许久，才道，“近来倒也有路子，就是不知于常侍能不能赚到这笔钱。”
“你先说，我自有法子。”于恩庭探头过去。
王立端俯在于恩庭耳旁，悄声道：“襄阳那边前几日才递折子上去，要拨款修大堤。从前先帝都是毫不犹豫给拨的，如今这位半天没个动静，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于恩庭斜着眼睛瞥王立端，嘴角噙笑道：“我帮你去问问就是了，没什么难的。”
“知道这点小事为难不到于常侍，等钱到了手，您和张阁老拿大头。”王立端低头算着他能分得多少。
于恩庭这是第一回见识这里头的弯弯绕，也讶异于这些人的胆大妄为。在他眼里贪污的勾当都是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哪有明着递折子要钱的？真是给他开了一回眼界。
“劳烦于常侍了。”王立端见于恩庭丝毫不为难，心里头也更佩服了一些这位少年常侍公。若他势力发展开来，前途不可估量。王立端越想越激动，凭他现在与于恩庭的关系，感情自然只增不减。他能与于恩庭交好，心里头很是得意。
“这有什么。”于恩庭仰仰头，拿起茶杯轻轻啄了一口。
二人扯了会儿闲篇，于恩庭终于告辞。等于恩庭离王立端府上有一段距离了，他才停下来。
他忽而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呼吸十分不稳。实际上他在王立端府上强压着呼吸，出来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他紧张得要命。
何朗在旁边没有多问，静静地牵住马站在一边。于恩庭心想还好，若是何朗多问些什么，他也没那功夫编理由骗他了。他现在只想把气缓过来，然后回府，其他事再另外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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