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正文 89.贪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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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萱之让人盯着那官员走远了, 并且没有再带着人回来，才微微松了口气。
庄子上的人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她们躲到这里, 多半也都是因为不愿意冬天如男人一样去做苦役还拿不到多少粮食, 这会儿听说这燕国朝廷要来庄子上征粮还要分派人手去修河堤，都有些忐忑不安。
“你们只管放心，既然我收容了你们, 便不会轻易让你们重新被他们带走。”陆萱之安抚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过来，也知道如今所谓的以工代赈到底是什么玩意, 便不会让你们在这样严冬去做哪些事情。”
众人听着陆萱之这样说，一面是安心，一面又红了眼眶。
“陆娘子那、那要是他们回来为难为难你”有人出声问道，“这样这样岂不是让陆娘子你难受了”
“是呀要是实在不行, 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去挖泥沙、修河堤”又一人说道, “陆娘子收容我们, 给我们穿衣吃饭, 我们不能让陆娘子难过的”
陆萱之也有些动容, 只道：“你们便信我, 凡事都有我在前头，你们不用害怕。”
一旁的沈慧扶着颂珠的手, 微微皱了皱眉头, 露出了一个担心的神色。
等到陆萱之和庄子上这些人都一一说完了话, 又让她们继续去做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沈慧才叫了陆萱之一起，两人顺着回廊慢慢地往书房的方向走。
“我琢磨着，或许那人还要再来。”沈慧扶着腰，慢慢地走着，“要是再来，恐怕就不好相与。”
“反正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陆萱之过来搀了沈慧的手，然后示意颂珠先去厨房拿些茶点送到书房去，等到周遭没人了，才慢慢地继续说下去，“我琢磨着这燕帝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做出那样让人唾弃的嘉奖来，应当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
“应当是如此。”沈慧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她与陆萱之的想法颇为一致，“我想着，那嘉奖当中，诰命是真的，其余么多半都是假的，只是不知那人是什么官。”
“大约便是京兆尹底下的，或许就正好管着如今外面流民这些事情。”陆萱之淡淡道，“更高一些，便是京兆尹本人，看着眼生，应当是燕人，能做上京兆尹，应当有些本事——或者是有些身家。”顿了顿，她冷笑了一声，“从前时候，能做上京兆尹的多半都是圣上心腹，想来燕人也不会太不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沈慧笑了笑，“便是不知这人下次来又是怎样形状了。”
“不去理这些，他若是再来了，好声好气地说事情，我便和和气气地接待他，若还是如这次这样趾高气扬，那便该动手的时候便动手了。”陆萱之说道。
.
北风肆虐。
王荼在马车中坐着，愤愤地拍了一下车中的茶几。
他自从做上了这京兆尹，京城就没出过什么好事，从最开始贴安民告示开始，再到后面京城中各种因为宅子和园子还有圈地出的各种事情，他几乎就没好好生生地享福过。
当日他拿着死去老爹的战功去求官的时候，还琢磨着当了京兆尹将来也能让王家在京城有一席之地，谁想到这圈地闹得人命无数，后头雪灾又死人无数，再有现在施粥的时候，每日里言官还在朝上多嘴多舌，以工代赈让人多做了点活还有御史弹劾！
这闹得他在燕帝赵离面前几乎都抬不起头来，可他又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
如今京中的粮食都是从北边运来的，就算是宫里面也不算充盈，燕帝都做了表率今年冬天要艰苦些过，他让熬粥的人粥再稀一些有什么错？让做工的人少吃一点有什么错？让今天那个庄子上的女人自己捐粮食有什么错？这不都是为了圣上着想么？
朝廷这会儿就应该把钱粮都剩下来，没见着这些当官的还有皇亲国戚都饿着肚子呢？
没有让那些人往上交粮食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个六品诰命，多大的荣耀啊，那女人竟然不领情！
还凶成了那样，还敢拿着刀比着他的脖子？
王荼恨恨地又拍了一下茶几，心中更加愤恨。
这时，外头小吏问道：“王大人，已经到城门口了，您现在是要回去府中，还是进宫去？”
王荼眉头一皱，道：“进宫去！”
小吏应了一声，便让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王荼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在那庄子上看到的情形，那雕梁画栋，那依山傍水的位置，倘若能收拾一番，将来也是游玩的好去处了。
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也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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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赵离听说王荼求见的时候，正与夏同麟对着舆图推演着东南的战事。
听着内侍的通报，赵离有些诧异，道：“不就是让他嘉奖一下那收容妇孺的女娘？怎么这事情还要进宫来？”
一旁夏同麟笑道：“或者是有什么别的下情要说与陛下知晓。”
赵离轻哼了一声，道：“这王荼从前看着还伶俐，但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了，便看着有些愚不可及。”说着他摇了摇头，便还是让内侍宣了王荼进殿来。
王荼恭恭敬敬地进到了殿中，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等到赵离叫他平身之后，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有事情便直说吧！”赵离看向了王荼，语气淡淡。
王荼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同麟，抿了抿嘴唇，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了——嘉奖那收容流民的女娘，原就是这夏同麟在朝中提出来的，此时此刻若是他说了那女娘的不是，夏同麟会不会有什么话说？他是比不得夏同麟战功赫赫如今都还手握兵权的，假如夏同麟要对他有什么看法那他这京兆尹的位置，是不是也坐不久了？
这么一想，他便迟疑了一会儿，让燕帝赵离眉头皱起来了。
“若是无事，便退下。”赵离冷冷说道。
王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心里飞快想了一圈说辞，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道：“陛下臣无能、臣今日前去给那女娘嘉奖，却被那女娘赶出来那女娘还说她是魏人，不听陛下的吩咐”
这话一出，一旁原本不打算出声的夏同麟诧异地看向了王荼，眉头挑了起来。
王荼根本不敢看夏同麟，心一横，只继续把话说了下去：“臣说了要给那女娘钱粮，只需要她帮着京城如今的河工城墙的事情稍稍出力，帮忙做一些衣物等等便可以，她一口就回绝了，还用刀比着臣的脖子呜呜臣差点儿就没命了”
这话听得燕帝赵离也挑了眉头，只道：“你带着钱粮好好生生上门去，这女娘还会这么和你说话？王荼，你把话都明明白白与这位女娘说清了吗？你可有讲明白，这嘉奖是给她好好度过今年这个严冬的？朕给她诰命的身份，让她可以不受到欺辱，给她钱粮，是让她不用太过辛苦。”顿了顿，他好笑地看着王荼，又道，“朕没有说过让这位女娘带着人去做什么河工城墙出力的事情，今年做工的人已经足够多了，有青壮可用，朕为什么要背着骂名去用一群妇孺？”
王荼愣了一下，只以头抢地，哭道：“臣、臣也只是想为了陛下分忧”
“王大人切莫画蛇添足。”一旁的夏同麟看着燕帝赵离的脸色，然后才开口说了这句话，“这位女娘既然留在了京城，又收容了这么多的妇孺，便不会是如王大人所说这样的反贼。想来是王大人姿态太高，让这位女娘误会了。”
王荼嚅嗫了一会儿，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又被燕帝赵离给止住了。
“你明日让人押送了朕拨给她的钱粮布匹毛皮炭火等物，亲自送到这位女娘的庄子上。”燕帝赵离说道，“你应当好好谢她，若不是这位女娘出手相助，如今京郊是什么样子，你想想看？”
王荼低了头，只觉得憋屈极了，但赵离的话他不敢反驳，于是只好应了下来：“是、臣知道了”
“下去吧！”赵离摆了摆手，不欲再与他多说。
王荼心中闪过了一些思绪，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一脸委屈地退出了殿中。
赵离看着王荼的身影，面上浮现出了不喜，他随口吩咐了旁边的内侍，让他盯着王荼的动静，然后便又与夏同麟说起了开春之后东南的战事安排。
.
王荼离了皇宫，回去了京兆府中坐了一会儿，倒是等到了从宫中送来的五大车钱粮物资。
押送前来的内侍道：“陛下说了，这些务必要送到那位夫人手中，请王大人明日再多跑一趟，务必不要让这位夫人受了委屈。”
王荼看着这些东西，面上倒是还是恭敬的。“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把这事情办好”他这样说着，目光却落在了那些贡缎上面，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些流光溢彩的绸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
一夜风雪。
天亮时候陆萱之刚起了身，才刚缠着沈慧在屋子里面走动了一会儿，打算去用早饭的时候，忽然便听着前面一个小丫头跑过来了，急急忙忙道：“陆娘子，昨天、昨天那个当官的又来了这次他还带来了好多人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现在要怎么办！”
陆萱之诧异地与沈慧对视了一眼，眉头皱起来：“这人这么早过来，恐怕来者不善。”
沈慧沉着道：“无妨，你先去看看，我等会儿就与颂珠一起过来。”
陆萱之点点头，便与那小丫头一起，往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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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的人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她们躲到这里, 多半也都是因为不愿意冬天如男人一样去做苦役还拿不到多少粮食, 这会儿听说这燕国朝廷要来庄子上征粮还要分派人手去修河堤，都有些忐忑不安。
“你们只管放心，既然我收容了你们, 便不会轻易让你们重新被他们带走。”陆萱之安抚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过来，也知道如今所谓的以工代赈到底是什么玩意, 便不会让你们在这样严冬去做哪些事情。”
众人听着陆萱之这样说，一面是安心，一面又红了眼眶。
“陆娘子那、那要是他们回来为难为难你”有人出声问道，“这样这样岂不是让陆娘子你难受了”
“是呀要是实在不行, 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去挖泥沙、修河堤”又一人说道, “陆娘子收容我们, 给我们穿衣吃饭, 我们不能让陆娘子难过的”
陆萱之也有些动容, 只道：“你们便信我, 凡事都有我在前头，你们不用害怕。”
一旁的沈慧扶着颂珠的手, 微微皱了皱眉头, 露出了一个担心的神色。
等到陆萱之和庄子上这些人都一一说完了话, 又让她们继续去做之前没做完的事情, 沈慧才叫了陆萱之一起，两人顺着回廊慢慢地往书房的方向走。
“我琢磨着，或许那人还要再来。”沈慧扶着腰，慢慢地走着，“要是再来，恐怕就不好相与。”
“反正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陆萱之过来搀了沈慧的手，然后示意颂珠先去厨房拿些茶点送到书房去，等到周遭没人了，才慢慢地继续说下去，“我琢磨着这燕帝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做出那样让人唾弃的嘉奖来，应当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
“应当是如此。”沈慧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她与陆萱之的想法颇为一致，“我想着，那嘉奖当中，诰命是真的，其余么多半都是假的，只是不知那人是什么官。”
“大约便是京兆尹底下的，或许就正好管着如今外面流民这些事情。”陆萱之淡淡道，“更高一些，便是京兆尹本人，看着眼生，应当是燕人，能做上京兆尹，应当有些本事——或者是有些身家。”顿了顿，她冷笑了一声，“从前时候，能做上京兆尹的多半都是圣上心腹，想来燕人也不会太不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沈慧笑了笑，“便是不知这人下次来又是怎样形状了。”
“不去理这些，他若是再来了，好声好气地说事情，我便和和气气地接待他，若还是如这次这样趾高气扬，那便该动手的时候便动手了。”陆萱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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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肆虐。
王荼在马车中坐着，愤愤地拍了一下车中的茶几。
他自从做上了这京兆尹，京城就没出过什么好事，从最开始贴安民告示开始，再到后面京城中各种因为宅子和园子还有圈地出的各种事情，他几乎就没好好生生地享福过。
当日他拿着死去老爹的战功去求官的时候，还琢磨着当了京兆尹将来也能让王家在京城有一席之地，谁想到这圈地闹得人命无数，后头雪灾又死人无数，再有现在施粥的时候，每日里言官还在朝上多嘴多舌，以工代赈让人多做了点活还有御史弹劾！
这闹得他在燕帝赵离面前几乎都抬不起头来，可他又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
如今京中的粮食都是从北边运来的，就算是宫里面也不算充盈，燕帝都做了表率今年冬天要艰苦些过，他让熬粥的人粥再稀一些有什么错？让做工的人少吃一点有什么错？让今天那个庄子上的女人自己捐粮食有什么错？这不都是为了圣上着想么？
朝廷这会儿就应该把钱粮都剩下来，没见着这些当官的还有皇亲国戚都饿着肚子呢？
没有让那些人往上交粮食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一个六品诰命，多大的荣耀啊，那女人竟然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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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荼恨恨地又拍了一下茶几，心中更加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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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荼眉头一皱，道：“进宫去！”
小吏应了一声，便让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王荼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想到自己在那庄子上看到的情形，那雕梁画栋，那依山傍水的位置，倘若能收拾一番，将来也是游玩的好去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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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帝赵离听说王荼求见的时候，正与夏同麟对着舆图推演着东南的战事。
听着内侍的通报，赵离有些诧异，道：“不就是让他嘉奖一下那收容妇孺的女娘？怎么这事情还要进宫来？”
一旁夏同麟笑道：“或者是有什么别的下情要说与陛下知晓。”
赵离轻哼了一声，道：“这王荼从前看着还伶俐，但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了，便看着有些愚不可及。”说着他摇了摇头，便还是让内侍宣了王荼进殿来。
王荼恭恭敬敬地进到了殿中，然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等到赵离叫他平身之后，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有事情便直说吧！”赵离看向了王荼，语气淡淡。
王荼看了一眼旁边的夏同麟，抿了抿嘴唇，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了——嘉奖那收容流民的女娘，原就是这夏同麟在朝中提出来的，此时此刻若是他说了那女娘的不是，夏同麟会不会有什么话说？他是比不得夏同麟战功赫赫如今都还手握兵权的，假如夏同麟要对他有什么看法那他这京兆尹的位置，是不是也坐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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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荼心中闪过了一些思绪，但并没有再说什么，只一脸委屈地退出了殿中。
赵离看着王荼的身影，面上浮现出了不喜，他随口吩咐了旁边的内侍，让他盯着王荼的动静，然后便又与夏同麟说起了开春之后东南的战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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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前来的内侍道：“陛下说了，这些务必要送到那位夫人手中，请王大人明日再多跑一趟，务必不要让这位夫人受了委屈。”
王荼看着这些东西，面上倒是还是恭敬的。“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好好把这事情办好”他这样说着，目光却落在了那些贡缎上面，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些流光溢彩的绸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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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雪。
天亮时候陆萱之刚起了身，才刚缠着沈慧在屋子里面走动了一会儿，打算去用早饭的时候，忽然便听着前面一个小丫头跑过来了，急急忙忙道：“陆娘子，昨天、昨天那个当官的又来了这次他还带来了好多人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现在要怎么办！”
陆萱之诧异地与沈慧对视了一眼，眉头皱起来：“这人这么早过来，恐怕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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