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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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早晨胡沐青去过商会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几日孙涉清闲得有些乏味，账簿上只有寥寥几个小散户，让他颇为无奈。遇芙市的夏日虽然并未到让人忍受不了的地步但也透露着燥热的信号，这让原本毫不着急的孙涉心里也添了几丝焦躁。旁边的胡沐青则有些出神地盯着静芙路两旁伸枝展叶的涌泉花树，半天也没改换一下姿势。店内若不是还能听到在楼上整理杂物的小唐的声响，气氛都可算得上压抑了。
两人的想法虽然出发点不尽相同，但是却又有些相似，都在考虑现在这样等待是不是并无意义。至于进一步的动作胡沐青从实际出发准备先去联系些小商户，看对方是否有意向将其票号兑换之类小笔流动资金的业务交给恒祺钱庄；而孙涉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却希望胡沐青再去和上次接触的那个人谈谈，更准确无误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意思。
树叶随着风起落时不时地簌簌作响。胡沐青对着花树看得有些不耐，起身准备绕过前堂后面的屏风往楼上去，看看孙涉之前提到与傅先生有过来往的小商户的资料。听着胡沐青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停止之后，孙涉合上了账簿也准备稍作休息，以便一会儿和胡沐青好好谈谈，让他再去商会一次。
此时从静芙路东侧路口进入街道内的一辆燃力车在走走停停地几次之后最终停在了离恒祺钱庄不远处的地方。有些好奇的车夫隐约听见车上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却又不能分辨出来，侧过脑袋正准备再仔细听听的时候，余光瞥见车上的帘子被掀起，不由低下了头。
“你把车驱到一旁阴凉处等着吧。”说话的是方才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
车夫点头称是，往街侧树荫底下靠了过去。之前上车的时候还有个容貌清秀的姑娘，车夫便揣测两人当是去些风景幽静的地方，却不想是让他到静芙路来。现在又是这男子一人下了车，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孙涉刚把柜子锁上就听见有人在门扉上叩了两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墨蓝色制式衣服的年轻人冲自己微微弯了弯身子。
“客人这是从哪儿来的？”孙涉也一样向他致意，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坐吧。”
“只是听人说起静芙路上新开的恒祺钱庄。”这年轻男子坐下之后并未看着孙涉，反而是对店里的摆设更有些兴趣，“今日顺道来看看，要是日后合作也算打过照面了。”
“那先生原本是要去哪里？”孙涉坐在柜台后面，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请教客人姓名，若是真用得上我们钱庄留个名字要方便得多。”
“不过是要去看看瓷窑罢了。”对方收回目光看着孙涉，“至于姓名再见面是告知也不算太迟吧。”
“也是。”孙涉却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严家要是真的想和我们这小钱庄谈谈就请你叫上同行的人吧。”
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发愣，见孙涉消失于屏风之后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理理衣领摇着头往外走去。树荫底下的车夫原以为这是要往下一处去了，却见对方径自掀开了帘子说了几句什么。
“耽误了你一会儿，这是车费。”车内人下车时递过新流通的钱引，跟在那年轻男子后面往恒祺钱庄的方向走去。
车夫之前因为在这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满，但见到对方钱引上的数目是平常的两倍有余又哼着小曲向前驱车离开了静芙路。
“方才我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了要去瓷窑顺道来看看。”年轻男子仍旧带着些疑惑，“对方却知道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看来这恒祺钱庄果然像撷枝说的一样有些能力。”说话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平和清丽的样貌显出几分严肃，“去商会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在说正事，我们便在大堂的小花厅坐了一会儿，你身上还带着些商会里抚潮熏香的气味。从芙琴往瓷窑顺道来看看可是顺得有些远了，被人察觉也不奇怪，对方可是个眼神有些锐利的青年男子？”
“是我没注意自己的错漏。”一旁的男子仿佛有些赧然，“我只见到一个满脸笑意的中年男子，虽然样貌普通但现在看来也不简单。”
“你还需要些历练，也难怪那中年人看出你这次不是主事的让我过来。”在离钱庄几步距离的地方这位年轻女子停住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看来今天会比预料的更难些。”
两人进到店内的时候胡沐青与孙涉似乎刚结束了他们的交谈，才往门口这边望过来。孙涉叫小唐去把刚才沏好的茶拿来，四个人坐在屏风后的木桌旁一时间却没人开口先说。
“在下孙涉，恒祺钱庄的账目目前是我来管理。”还是孙涉先打破了这有些古怪的沉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看身边的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年轻男子接过话头：“在下严复靖，今日确实是来看看 这恒祺钱庄值不值得让我们严家拉一把。”
“这钱庄是傅先生的，至于他的身份想来你们也是清楚了才来和我们接触的。”胡沐青的直接让人有些意外，“在下胡沐青，钱庄的事情我都可以决定。”
此时小唐用漆包的木托盘端着茶水送了过来，茶叶的香气里带着些凉意，在这样的夏日里让人舒畅许多。小唐给杯子里都斟满茶水之后，就收了木托盘绕过屏风在店内的柜台旁坐定了。与严复靖一道的女子端起茶杯先是轻轻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小口品了起来，脸上虽然带着些赞叹的神色但是却仍旧不肯开口。
一时间在这方桌上又显得十分沉闷，胡沐青心里略有不快却又不好表现，喝过一口茶只是带着笑脸往严复靖那边看去。
没等严复靖对此有什么反应，这年轻女子又突然开口道：“我是严家次女严复芷，复靖是我的堂弟。既然茶也喝过了我就不妨直白一些，今日不过想听听二位对恒祺钱庄将来有什么打算罢了。”
严复芷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上身略往后靠了些，加上适才话里一股隐约的瞧不上眼，整个人与方才和气的模样相去甚远，只觉得冷淡的意味强烈了不少。
“严小姐对于钱庄有多少定银多少人脉不感兴趣，反而是问我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这可真是有趣。”胡沐青心里清楚严复芷并非是真的想了解恒祺钱庄的想做到什么地步，而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向她表示合作的意思，“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中型钱庄，能走到哪一步可不是我们自己想想就行了。”
一旁的严复靖见胡沐青避重就轻不肯直接回答，脸上已经带上了些不满的神色，正欲开口时严复芷却已接过了话头：“胡先生可要知道事在人为。”
话里的意思已经是相当明显，胡沐青若是能说得令人满意，严家和恒祺钱庄就可以试试看合作了。
“只怕一时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叫人笑话。”胡沐青全似没听懂一般，仍旧不肯回答，“倒不如我问问严小姐，严家为何偏偏看上了尚无过人之处的恒祺呢？”
孙涉在一旁一直没有说什么，得体的微笑也不曾变化。但他心里却也拿捏不准胡沐青为何再三避开对方的问题，反而冒着可能让严家失去与自己合作想法的风险追问起缘由来。而严复芷此时低头仿佛在想些什么的样子更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严复靖则明显有些怒意：“你以为严家是靠什么在芙琴商会立足的？你这一间钱庄的财力又能有多少？本想和你好好谈谈给你这个机会和严家合作，现在你倒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
“复靖只是一时间激动了，他总是莽撞些。”严复芷打断了他的话，“看上恒祺这件事情还没定论，所以我们还是希望多些了解，毕竟谁都不想把钱投给一个漫无目标的店家，还请胡先生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胡沐青用手指摩挲着杯壁，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紧了紧，向孙涉打了个眼色。孙涉也不是个愚笨的人，既然对方只是想听听将来的打算，就只字不提现在钱庄的情况，只是切合着实际说说准备达到多少定银日流通多少货币
待孙涉说完之后严复靖已经是开始细细思索起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而与孙涉接触才不过几日的胡沐青也对孙涉多了些佩服之意，能够把目标和几个预想的发展方法都讲得详尽完备确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对面的严复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点过头之后又看向了胡沐青：“除了孙先生说的这些，不打算说说别的吗？”
“严小姐可要礼尚往来。”胡沐青早知道严复芷其实对这些财务方面预计达到的规模之类的不感兴趣，毕竟对严家来说恒祺钱庄的这点钱并不入眼，“也该回答一下我们的疑问了。”
“胡先生还不明白吗，恒祺钱庄的实力并不见得能让我开口回答。”严复芷向下看着手里的茶水，睫毛略微颤动着。
“看起来我们确实比不得严家。”胡沐青的话语像是服了软，但是随即又轻笑了一声，“严小姐做到这个份上不过是想好好挤压恒祺，好让我们在开口谈条件的时候，包括日后的事务上能更加服从严家的安排吧？”
严复靖冷着脸并未说话，只发出了一声冷哼，很看不上眼胡沐青刚才说话的样子，转头只是看严复芷会怎么回答胡沐青这没头没脑的猜测。
“胡先生是有什么倚仗吗，还是说认定了我们要和你恒祺合作？”严复芷抬起眼睛来，适才的笑意看起来已经有些单薄，在严复靖看来这是对恒祺失去了兴趣的表现。
“既然严小姐没有直截了当地否了我刚才的问话，我可就更多了几分信心，不如我向严小姐说说，看看有什么错误之处。”胡沐青的笑脸没有几分客套意思，让人觉得真诚直接，“最早在商会说话的人虽然一开始我只当是个普通的接待，以为她一时心血来潮多和我说几句，好心提醒我我在遇芙市想立足只要有能力就能办到。现在看来，她也是严家的人吧？”
严复芷倚在椅子上说道：“胡先生这可猜错了，她姓秦，名叫秦撷枝。”
“那看来是为严家办事的人。”胡沐青并未在意，“可能是巧合或者刻意安排，总之她把消息透露给我了。而第二次的时候我试探性地问起了商会里的事情，她说得很是详尽，特别是在”
“一个接待详尽地回答商户的问题可不见得有什么异常之处。”严复芷挥了挥手，打断了胡沐青的话，“先生就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么？”
“是不是多想了严小姐自然清楚。”胡沐青却没有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头，“要不要合作也还是要看严小姐的意思。”
孙涉已经大概明白的情况，起身绕到屏风外去拿纸笔。严复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又恢复了之前的笑脸，开口道：“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相信胡先生是个有能力的人，日后你在发展上不必事事听从严家。纸笔的字据是不必了，只会徒增麻烦。严家可以为你这钱庄提供些消息或者帮你牵线搭桥，不过资金财物要你们自行解决。想来胡先生也清楚严家与恒祺钱庄的合作到底是做到什么地步，我与复靖也不多留，今日就到这里吧。”
胡沐青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严复靖虽然颇感疑惑，也未有表示，随着严复芷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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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想法虽然出发点不尽相同，但是却又有些相似，都在考虑现在这样等待是不是并无意义。至于进一步的动作胡沐青从实际出发准备先去联系些小商户，看对方是否有意向将其票号兑换之类小笔流动资金的业务交给恒祺钱庄；而孙涉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却希望胡沐青再去和上次接触的那个人谈谈，更准确无误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意思。
树叶随着风起落时不时地簌簌作响。胡沐青对着花树看得有些不耐，起身准备绕过前堂后面的屏风往楼上去，看看孙涉之前提到与傅先生有过来往的小商户的资料。听着胡沐青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停止之后，孙涉合上了账簿也准备稍作休息，以便一会儿和胡沐青好好谈谈，让他再去商会一次。
此时从静芙路东侧路口进入街道内的一辆燃力车在走走停停地几次之后最终停在了离恒祺钱庄不远处的地方。有些好奇的车夫隐约听见车上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却又不能分辨出来，侧过脑袋正准备再仔细听听的时候，余光瞥见车上的帘子被掀起，不由低下了头。
“你把车驱到一旁阴凉处等着吧。”说话的是方才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
车夫点头称是，往街侧树荫底下靠了过去。之前上车的时候还有个容貌清秀的姑娘，车夫便揣测两人当是去些风景幽静的地方，却不想是让他到静芙路来。现在又是这男子一人下了车，更让他摸不着头脑。
孙涉刚把柜子锁上就听见有人在门扉上叩了两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穿着墨蓝色制式衣服的年轻人冲自己微微弯了弯身子。
“客人这是从哪儿来的？”孙涉也一样向他致意，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这边坐吧。”
“只是听人说起静芙路上新开的恒祺钱庄。”这年轻男子坐下之后并未看着孙涉，反而是对店里的摆设更有些兴趣，“今日顺道来看看，要是日后合作也算打过照面了。”
“那先生原本是要去哪里？”孙涉坐在柜台后面，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请教客人姓名，若是真用得上我们钱庄留个名字要方便得多。”
“不过是要去看看瓷窑罢了。”对方收回目光看着孙涉，“至于姓名再见面是告知也不算太迟吧。”
“也是。”孙涉却起身往屏风后走去，“严家要是真的想和我们这小钱庄谈谈就请你叫上同行的人吧。”
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发愣，见孙涉消失于屏风之后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理理衣领摇着头往外走去。树荫底下的车夫原以为这是要往下一处去了，却见对方径自掀开了帘子说了几句什么。
“耽误了你一会儿，这是车费。”车内人下车时递过新流通的钱引，跟在那年轻男子后面往恒祺钱庄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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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我并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了要去瓷窑顺道来看看。”年轻男子仍旧带着些疑惑，“对方却知道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看来这恒祺钱庄果然像撷枝说的一样有些能力。”说话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平和清丽的样貌显出几分严肃，“去商会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在说正事，我们便在大堂的小花厅坐了一会儿，你身上还带着些商会里抚潮熏香的气味。从芙琴往瓷窑顺道来看看可是顺得有些远了，被人察觉也不奇怪，对方可是个眼神有些锐利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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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庄是傅先生的，至于他的身份想来你们也是清楚了才来和我们接触的。”胡沐青的直接让人有些意外，“在下胡沐青，钱庄的事情我都可以决定。”
此时小唐用漆包的木托盘端着茶水送了过来，茶叶的香气里带着些凉意，在这样的夏日里让人舒畅许多。小唐给杯子里都斟满茶水之后，就收了木托盘绕过屏风在店内的柜台旁坐定了。与严复靖一道的女子端起茶杯先是轻轻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小口品了起来，脸上虽然带着些赞叹的神色但是却仍旧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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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严复靖见胡沐青避重就轻不肯直接回答，脸上已经带上了些不满的神色，正欲开口时严复芷却已接过了话头：“胡先生可要知道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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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我们确实比不得严家。”胡沐青的话语像是服了软，但是随即又轻笑了一声，“严小姐做到这个份上不过是想好好挤压恒祺，好让我们在开口谈条件的时候，包括日后的事务上能更加服从严家的安排吧？”
严复靖冷着脸并未说话，只发出了一声冷哼，很看不上眼胡沐青刚才说话的样子，转头只是看严复芷会怎么回答胡沐青这没头没脑的猜测。
“胡先生是有什么倚仗吗，还是说认定了我们要和你恒祺合作？”严复芷抬起眼睛来，适才的笑意看起来已经有些单薄，在严复靖看来这是对恒祺失去了兴趣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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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复芷倚在椅子上说道：“胡先生这可猜错了，她姓秦，名叫秦撷枝。”
“那看来是为严家办事的人。”胡沐青并未在意，“可能是巧合或者刻意安排，总之她把消息透露给我了。而第二次的时候我试探性地问起了商会里的事情，她说得很是详尽，特别是在”
“一个接待详尽地回答商户的问题可不见得有什么异常之处。”严复芷挥了挥手，打断了胡沐青的话，“先生就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么？”
“是不是多想了严小姐自然清楚。”胡沐青却没有接着刚才自己的话头，“要不要合作也还是要看严小姐的意思。”
孙涉已经大概明白的情况，起身绕到屏风外去拿纸笔。严复芷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又恢复了之前的笑脸，开口道：“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相信胡先生是个有能力的人，日后你在发展上不必事事听从严家。纸笔的字据是不必了，只会徒增麻烦。严家可以为你这钱庄提供些消息或者帮你牵线搭桥，不过资金财物要你们自行解决。想来胡先生也清楚严家与恒祺钱庄的合作到底是做到什么地步，我与复靖也不多留，今日就到这里吧。”
胡沐青点了点头，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严复靖虽然颇感疑惑，也未有表示，随着严复芷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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