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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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恒祺钱庄之后严复芷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而在她身旁的严复靖从刚才开始就摸不着头脑，见自己的堂姐这样却也不好开口发问。直到两人走出街口之后严复芷都还带着些忧色，她瞄了严复靖一眼开口道：“你有什么要问的问便是了，也不怕憋坏了自己。”
“我只是想不通为何我们放下身段去找他这么个钱庄合作还要考虑对方开的条件。”严复靖听见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明我们是强势的一方啊”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恒祺钱庄有点能力，现在看来只怕和严家的合作也只是一时的。”严复芷向右侧的车夫招了招手，“那胡沐青不只是能经营钱庄而已，没想到他能这么准确地猜度严家的意思。”
车夫停下之后严复靖交代了他往西走，两人便进了车厢准备往严家的府邸去。
“按他说的，在他和撷枝第一次说话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商会里有商家想找恒祺钱庄合作。之后他们再见面的时候撷枝是顺着他的问题答的，也按着意思透露了些商会里几家管事的情况。”严复芷用手支着下巴盯着外边来往的行人，“他最后却突然对撷枝说了句恒祺是个没倚仗的小钱庄，原本还猜测他是想表示一下善意，现在看来可是错了。”
严复靖仍然不解其中的意思，微微侧了侧脑袋略带疑惑的哼了一声。
“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严复芷对自己这堂弟的不开窍也颇为无奈，“恒祺钱庄在开张之前要和商会签协定书，当时夫人就注意到了，但是拿不准他们的实力和背景。递上来的文书其实另外两家的人也都是看过的，只是后来夫人特意让撷枝扣下来先去查了底细。虽然知道了在胡沐青背后是那位傅先生，却也不知道恒祺到底会不会和我们严家合作。然后才有了撷枝第一次和胡沐青碰面的时候言语里的暗示”
“那我们好端端一定看上这恒祺钱庄是为的什么？”
“你这性子太急了些，复靖。”严复芷摇了摇头，“本来想放后边说，那我现在便说了吧。芙琴商会的辉缇钱庄和定泰钱庄虽然看着是商会里独立的钱庄，但是潘家和杜家其实这几年间主动让各自的产业去和他们合作，后来更是暗地里直接用银钱去冲他们原本的定银份额，已经差不多算是吞掉了钱庄。这和改制不无关系，他们能用钱庄的身份得到很多便利，我也不敢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账面。”
严复芷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而当时父亲过世之后，夫人因为自己是个女人的缘故没能马上掌握严家，等处理完的时候已经太迟。现在比较起来我们严家倒是在几家管事里落了下风了。遇芙市还有不少钱庄，可惜不成气候，都已经是些小钱庄。这次恒祺进到遇芙来没被那两家打压过，是个排得上号的中型的钱庄，要是严家能让它起来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实际上我们也很需要恒祺，并不算得上是强势的一方了，也不得不接受恒祺有条件的合作。”
严复靖稍微垂了头并不言语，严复芷见他这模样便说下去：“本来要是对方不清楚这情况我们还能多拿些利好，但是今天听这胡沐青说的话他是猜到了。定泰和辉缇现在这种样子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他刚到遇芙市也只是从撷枝那里了解了些保守情况，就能判断清楚，日后想要慢慢把恒祺吞下只怕不容易啊！”
“可是他始终是要靠严家的财力才能有所发展，对一个钱庄来说定银都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握不也就无法完全自立吗？”严复靖没了刚才急躁的样子，深入想了想却还是有些疑问。
“只能说这现在是严家所持的最大的优势。”严复芷的忧虑就是从这里而来，“只怕我们到时候提供的银钱都只打他们手里转过，既没让商家从属于我们，也控制不住恒祺。如果再多些时日，遇芙没这么多变动，也不会迫于另外两家管事的压力现在冒风险选择扶持恒祺了。”
严复靖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去年开始才接触到本家的这些事务，尚且有很多不明之处。今日他所知的情况不免让他有些受压，此时更是沉默了下去。直到车夫到达严家府邸，两人都各自想着事情没有再言语。
而恒祺钱庄里孙涉对今日胡沐青的表现却有些在意。
“沐青，方才对着那严家的时候你一开头何必那么强硬，虽然说太软了些会让人拿捏住，但是万一他们放弃了恒祺岂不是得不偿失？”孙涉嘱咐了小唐今日晚间的菜色之后到了柜台边上问了胡沐青这么一句。
“其实我也并不是完全有把握的。”胡沐青不知是谦虚还是确实试了险，只是摇着头回答，“前几日再去商会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透露了些商会里几家管事的消息，我也只是有了大概的猜测。加上之前孙先生留给我关于几家钱庄的情况，今日才敢这么去试试他们。”
孙涉没有立即接上话头，看起来像在思索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才斟酌着开口：“这情况我也是明白了。现在虽然是要和严家合作，但你也不希望恒祺受制于人，有下一步的打算吗？”
胡沐青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道：“只不过有些粗略的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若是也想看看城东的情况，我倒是有些办法。”孙涉看起来很有几分把握，而胡沐青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些笑意。
“小唐要准备好了吧。”胡沐青对孙涉做了个请的手势，“孙先生看来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一场夜雨之后夏日的暑气消了许多，日头还没越过云层，正是早上凉意最盛的时间。折竹巷里头灵姐将错叶锦抻了抻，然后有序地叠放整齐。几日的赶工让她看起来甚是疲倦，但是眉梢上带着的轻松也是显而易见的。
昨夜撑着伞去知会了绘词，今日早上就该有人来取了。灵姐核校完了这批锦缎之后听见绘词的声音在门外叫她，边应着声就往外去了。
绘词还是一样满脸带笑，和她同来的两个仆从则绕过了两人往堆放着锦缎的库房去了。灵姐拢拢头发开口道：“这次织这错叶锦可是有几个不乐意了，颇有些争执，好在最后还是织出来了，也好向先生交代。”
“这也是先生给别人的锦。”绘词拿出带着的钱引给灵姐，“先生也知道你辛苦，特意让我去划账的时候给你多一些。”
灵姐却没有多推辞，也没有看钱引上的数额究竟是多少，只点了点头道：“能办成事就好，承蒙先生的照顾，绘词你帮我谢谢先生。”
仆从在说话的当儿已经快要搬完了，绘词见状也不再多说，在两人道过别之后就带着锦缎往回去了。
严府内的早餐并不像许多大众一样受到些西陆的影响，仍旧是传统的样子。但是用餐的地方却改到了临堂的廊屋，距离几臂的地方就是沿墙长开的几丛小灌木，上面点着些凝露，让人看着很是清爽。
严夫人在临堂的石桌旁吃过糕点正在喝有些甜腻的汤。前两日因为杜廷杉还未回来的原因，复茉一人去见了机关的人，对方虽然仍然没有准确的意思，但是却多了些放松的口气，这让严夫人心里快意了些。而交代复芷带上复靖一同去的那家钱庄却让她有些不放心，虽然只是一家不太打眼的钱庄，但是复芷所说需要多留些心神的情况印证了她先前不太好的预想。
放下手里不准备再喝的汤，严夫人起身从东侧的回廊往严复茉的房间走去。
严复茉此时用过早餐之后正在梳妆，从镜子里看见窗口经过的严夫人也未回头，扶着描眉的手开口道：“母亲今日怎么来了？”
“知道的事情还要偏生问我一句。”严夫人迈进房间之后并未坐下，“今日与廷杉一道去的话你只帮衬着就行了，适当示些弱也未尝不可。”
“我知道了。”严复茉的手在眉尾处稍微施了点力，整个人看起来生动明丽，“辛苦您来嘱咐我了。”
严夫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在转身前从镜子里和严复茉对视了一眼就缓步离开了。妆台上的盒子被盖上之后，严复茉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制式衣服也准备出门与杜廷杉先见上一面。
严府与杜府离得并不远，当严复茉转过石径的拐角之后见到杜廷杉也往自己这边来，便停下了脚步。见杜廷杉低着头在整理袖扣，严复茉四处看了看，轻轻把脚边一颗石子踢向前方。
杜廷杉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见到像盛开山茶一样撞进眼里来的严复茉，微微侧了头笑起来。两人有些时日未见，杜廷杉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才开口道：“今日可真是好气色，叫人移不开眼了！”
“知道就好！”严复茉却全然不像小姑娘一般羞怯，“伯父身体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杜廷杉摇了摇头，清亮的眼底升上些愁绪，“先前我还没见过机关的人，只听小叔讲了讲这次的情况，不知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拿不准。”严复茉待杜廷杉走近之后与其并肩而行，看起来颇为亲密，“几家管事都已经商定了对润御让步，机关还是不肯给准信。”
“终究提业府和机关都是是官家的，这次要不是因为润御在港口承建上出了差错也轮不到芙琴对润御施压。”杜廷杉虽然几个月来先是去了西陆，后又驻留在谅京，但对遇芙的情况也并非不知，“提业府和润御的利害关系紧密，自会发动些在机关的人手好限着我们，就算是对润御让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答应下来的。”
“当年理政阁在谅京组建机关并分派各地的时候究竟是想让机关做什么呢？”严复茉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样一个独立在各个统管府之间的组织，却也不能直接命令他们做事。”
“你可知不论男女或者商人士子现在都有机会涉政？若你是一般粗浅见识人家的，我也断然不会看中你了。”杜廷杉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日池水突然漾起波来一般暖融融的，笑着看向严复茉的时候也带着些赞赏，“可以说机关什么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理政阁也一样在各个行辖府都有相似的机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断当地的事务，机关所做的就是监管着包括提业府在内的各个统管府，或者在行辖府的理政阁专断的时候越级上报。但是它虽说只行监察之权不直接干预，我们却也只能和机关接触而不能直接找上提业府协商。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让全由学府出身的机关人员来阻断传统士绅和其他势力的勾结吧。”
“那为何机关内会有提业府的人手？这样它不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了吗？”
“要是让机关保持绝对的公正才是不可能。”两人已经离开了城西大片府邸相连的区域，“只能说官家的机构相互有影响，但机关是不会与某个机构勾结的，毕竟总理政阁的人选就在机关和各个机构的博弈之间被选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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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不通为何我们放下身段去找他这么个钱庄合作还要考虑对方开的条件。”严复靖听见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明我们是强势的一方啊”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恒祺钱庄有点能力，现在看来只怕和严家的合作也只是一时的。”严复芷向右侧的车夫招了招手，“那胡沐青不只是能经营钱庄而已，没想到他能这么准确地猜度严家的意思。”
车夫停下之后严复靖交代了他往西走，两人便进了车厢准备往严家的府邸去。
“按他说的，在他和撷枝第一次说话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商会里有商家想找恒祺钱庄合作。之后他们再见面的时候撷枝是顺着他的问题答的，也按着意思透露了些商会里几家管事的情况。”严复芷用手支着下巴盯着外边来往的行人，“他最后却突然对撷枝说了句恒祺是个没倚仗的小钱庄，原本还猜测他是想表示一下善意，现在看来可是错了。”
严复靖仍然不解其中的意思，微微侧了侧脑袋略带疑惑的哼了一声。
“我还是从头和你说吧。”严复芷对自己这堂弟的不开窍也颇为无奈，“恒祺钱庄在开张之前要和商会签协定书，当时夫人就注意到了，但是拿不准他们的实力和背景。递上来的文书其实另外两家的人也都是看过的，只是后来夫人特意让撷枝扣下来先去查了底细。虽然知道了在胡沐青背后是那位傅先生，却也不知道恒祺到底会不会和我们严家合作。然后才有了撷枝第一次和胡沐青碰面的时候言语里的暗示”
“那我们好端端一定看上这恒祺钱庄是为的什么？”
“你这性子太急了些，复靖。”严复芷摇了摇头，“本来想放后边说，那我现在便说了吧。芙琴商会的辉缇钱庄和定泰钱庄虽然看着是商会里独立的钱庄，但是潘家和杜家其实这几年间主动让各自的产业去和他们合作，后来更是暗地里直接用银钱去冲他们原本的定银份额，已经差不多算是吞掉了钱庄。这和改制不无关系，他们能用钱庄的身份得到很多便利，我也不敢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账面。”
严复芷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而当时父亲过世之后，夫人因为自己是个女人的缘故没能马上掌握严家，等处理完的时候已经太迟。现在比较起来我们严家倒是在几家管事里落了下风了。遇芙市还有不少钱庄，可惜不成气候，都已经是些小钱庄。这次恒祺进到遇芙来没被那两家打压过，是个排得上号的中型的钱庄，要是严家能让它起来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实际上我们也很需要恒祺，并不算得上是强势的一方了，也不得不接受恒祺有条件的合作。”
严复靖稍微垂了头并不言语，严复芷见他这模样便说下去：“本来要是对方不清楚这情况我们还能多拿些利好，但是今天听这胡沐青说的话他是猜到了。定泰和辉缇现在这种样子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他刚到遇芙市也只是从撷枝那里了解了些保守情况，就能判断清楚，日后想要慢慢把恒祺吞下只怕不容易啊！”
“可是他始终是要靠严家的财力才能有所发展，对一个钱庄来说定银都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握不也就无法完全自立吗？”严复靖没了刚才急躁的样子，深入想了想却还是有些疑问。
“只能说这现在是严家所持的最大的优势。”严复芷的忧虑就是从这里而来，“只怕我们到时候提供的银钱都只打他们手里转过，既没让商家从属于我们，也控制不住恒祺。如果再多些时日，遇芙没这么多变动，也不会迫于另外两家管事的压力现在冒风险选择扶持恒祺了。”
严复靖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去年开始才接触到本家的这些事务，尚且有很多不明之处。今日他所知的情况不免让他有些受压，此时更是沉默了下去。直到车夫到达严家府邸，两人都各自想着事情没有再言语。
而恒祺钱庄里孙涉对今日胡沐青的表现却有些在意。
“沐青，方才对着那严家的时候你一开头何必那么强硬，虽然说太软了些会让人拿捏住，但是万一他们放弃了恒祺岂不是得不偿失？”孙涉嘱咐了小唐今日晚间的菜色之后到了柜台边上问了胡沐青这么一句。
“其实我也并不是完全有把握的。”胡沐青不知是谦虚还是确实试了险，只是摇着头回答，“前几日再去商会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透露了些商会里几家管事的消息，我也只是有了大概的猜测。加上之前孙先生留给我关于几家钱庄的情况，今日才敢这么去试试他们。”
孙涉没有立即接上话头，看起来像在思索些什么。片刻之后他才斟酌着开口：“这情况我也是明白了。现在虽然是要和严家合作，但你也不希望恒祺受制于人，有下一步的打算吗？”
胡沐青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道：“只不过有些粗略的想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若是也想看看城东的情况，我倒是有些办法。”孙涉看起来很有几分把握，而胡沐青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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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先生给别人的锦。”绘词拿出带着的钱引给灵姐，“先生也知道你辛苦，特意让我去划账的时候给你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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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不准。”严复茉待杜廷杉走近之后与其并肩而行，看起来颇为亲密，“几家管事都已经商定了对润御让步，机关还是不肯给准信。”
“终究提业府和机关都是是官家的，这次要不是因为润御在港口承建上出了差错也轮不到芙琴对润御施压。”杜廷杉虽然几个月来先是去了西陆，后又驻留在谅京，但对遇芙的情况也并非不知，“提业府和润御的利害关系紧密，自会发动些在机关的人手好限着我们，就算是对润御让步他们也不会轻易就答应下来的。”
“当年理政阁在谅京组建机关并分派各地的时候究竟是想让机关做什么呢？”严复茉却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样一个独立在各个统管府之间的组织，却也不能直接命令他们做事。”
“你可知不论男女或者商人士子现在都有机会涉政？若你是一般粗浅见识人家的，我也断然不会看中你了。”杜廷杉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日池水突然漾起波来一般暖融融的，笑着看向严复茉的时候也带着些赞赏，“可以说机关什么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理政阁也一样在各个行辖府都有相似的机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断当地的事务，机关所做的就是监管着包括提业府在内的各个统管府，或者在行辖府的理政阁专断的时候越级上报。但是它虽说只行监察之权不直接干预，我们却也只能和机关接触而不能直接找上提业府协商。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让全由学府出身的机关人员来阻断传统士绅和其他势力的勾结吧。”
“那为何机关内会有提业府的人手？这样它不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了吗？”
“要是让机关保持绝对的公正才是不可能。”两人已经离开了城西大片府邸相连的区域，“只能说官家的机构相互有影响，但机关是不会与某个机构勾结的，毕竟总理政阁的人选就在机关和各个机构的博弈之间被选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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