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潘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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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何时商会里总有为利而来四处奔走的人，但银钱始终都未能如每个人的意聚敛起来，除去几家管事之外，能做到大商的也不到十家。虽然他们也总想着能更进一步，但是不得不说商会的成立便利了商户，也让他们失去了不少机会。
像此时商会轮值室里的三个年轻人所商议的事情就是这些商户难以更改影响的。夏秋酒会之前就需要把细节敲定下来，时间虽然还有两旬，但拟定后需先放出些消息，各家管事亲近的商户也等着层层消息的传递，实际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
三家管事之间的角力无非是在如何分配承建事务以及让自家的商户参与其中。之前决事处的会后潘泽鹤虽未明确说过，只表露了各家负责不同事务的意思，而在事务分配的几日间严家又有了不同的意思，并把事情交给了严复靖。
潘泽鹤之后却未再插手，只把事情交给了与严复靖和杜廷杉年龄相仿的后辈来处理。但三人聚在一起商谈却也还是第一次。
“复靖先生也已来了，你不妨说说你对港口承建的细节事务是怎么想的。”杜廷杉在三人里年资最长，此时更像在引导对话，“既然泽鹤先生让你来和我们接洽，想来你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与复靖先生初次见面，在下潘琮，是泽鹤先生的侄子。”潘琮点了点头，“泽鹤先生之前的意思相信二位也已清楚了，而竞标的说法上次上次三家管事都认为不妥。那不妨取这两者的折中方法，在某一事务上由一家管事负责，底下的商户竞标后取前几位，其一主事，其余的从旁协助。”
其余两人都微低了头一时没有说话。严复靖虽然性子比较急些，也不如复茉和复芷有经验，却也捺住心里的想法。潘琮见未有人对此反应，也终究是刚进入商会，不由忐忑起来。而泽鹤先生之前却始终未对自己作何指示，更让他没有底气。
“潘琮，你对商会里的情况了解多少？”杜廷杉并未发难，而是问起了问题，“比如你对这些不同产业的商户的了解？”
“虽未敢说全数知悉，但泽鹤先生早些时日已嘱咐我尽快熟悉商会内各家重要的商户。”潘琮此时又振作了些，“到大厅和签文处也都接待过不少商家了。”
“此时也不过是我们三人在，不妨更明白些。”严复靖见潘琮颇有些为难懦弱的样子，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仍要以严家的利益为重，“你自然知道各家管事都有自己的产业和产业亲近的商户，你觉得在这样的竞标里会发生些什么？”
“或许只是潘琮你并未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商会里的格局。”杜廷杉只盯着桌面上的文书，全不在意自己此时面对的正是其他两家管事的人。
对之前接触过商会事务，但托词到谅京去修习以避开这些银钱之事的杜廷杉来说，在直接面对利益的时候，平日里一般的对人温和是万万不能照搬的。这也让他更对这些交易不快，每次都尽量单刀直入地处理。
潘琮看来是缺少经验，不由得缩了缩手嚅嗫道：“我以为前几位商户并不能总被一家把持着”
“你也不必如此畏缩。”严复靖想起数月前自己被严夫人责骂的样子，不由得放软了语调，“你再想想，管事若是各类商业都能涉猎，那商会的体量也远不止现在这么大了。虽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总是不合商会现状。”
杜廷杉在旁点了点头，将潘琮先前递上来的文书轻轻合上放到他面前。待潘琮接过之后他才说道：“你还有再为自己扭转的机会。只怕这次的事情没办好，泽鹤先生虽不会重责你，你在潘家也再无重新冒头的日子了。”
对这些大家族的作风一向明了的严复靖听了也不由得有些难受，潘琮更是慌得颤了一下。他捏着文书的手指相当仔细，以免留下因用力而攀上纸面的痕迹，但略退了血色的指端皮肤明示了他此时的压力。
“那复靖不妨说说看。”杜廷杉方才的话就连自己都有些惊惧，虽然是事实，说的时机却让它像表面关切而暗里挑唆的话语。他虽因此心里掠过些对自己的迷惑，却也未加理会，只想快些敲定细节。
一旁的潘琮更是仔细留心，生怕错过严复靖话里能争取的细节。对潘家长辈的恐惧让他此时内衫已被冷汗浸湿了，周身只觉得像在冰窟一般。
“既然廷杉已经摊开说了，我也直白一些。”严复靖话虽如此，内心却仍有保留，“想要三家管事能分清楚事务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不如把三家合在一起统管，隔开底下的商户，不让他们直接接触到港口的事务，让管事们达成平衡。”
“合在一起？”杜廷杉对此仿佛并不满意，“到时候只怕处处都相互掣肘，工程若不能如期完成，商会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会变成什么情况也没人敢预料。”
“还是廷杉考虑周全，却不知从何处改进呢？”严复靖点头称是。
见另两人都多少说了说自己的安排打算，杜廷杉却仍旧未打算表露自己的意图，只开口道：“潘琮不为潘家再说些什么吗？”
也不知潘琮是真的没有想法还是怯懦不敢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摇了摇头。但比起刚才他的脸色已好了许多。
严复靖见杜廷杉始终不愿开口，又颇带些急切地开口问道：“那廷杉觉得怎么安排能让各家都满意呢？”
轮值室内潘琮与严复靖都在等待杜廷杉开口。正当此时却有人突然敲了敲门，隔着门传来一声：“请小杜先生来一下。”
杜廷杉似乎也想不清是谁，待他将门稍稍推开看了看后，又欠身对坐着的两人说道：“请二位稍等我片刻。”
房间内因杜廷杉暂时的离席又沉闷下来。潘琮颇有些焦虑不安，按捺不住悄声问了严复靖：“我该如何才能不让潘家在这次失了主动呢？”
严复靖微眯着眼，想起了潘老爷子不怒自威的样子，一时间也忘了来之前严夫人的交代，冲上劲来便开口说道：“你只要咬死不丢了潘家支撑的那几样事务，总不会吃大亏。”
语毕严复靖又觉得自己太心软了些，摇摇头不再言语。一旁潘琮却仿佛才想起这浅显的道理，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各怀心思时，杜廷杉又推门而入，神色间有些难尽的意味。
“其实二位刚才说的都不错。”杜廷杉回到自己的靠椅上坐下，随后轻轻拉开抽屉，“这里有一份逸叔交给我的总览，包括了两张泽鹤先生和严夫人的意见。”
“三家已经有过一番交涉，不管今日各家的细则如何安排，改变的都是固定基准上小的浮标。”杜廷杉将蜡封的文书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而且究竟如何实施也都是我们来决定，是谁要让步或者谁能得利也都只与今日我们草拟的文书有关。”
“所以廷杉的意思是？”严复靖不由得有些严肃起来，不同于前次问杜廷杉的意见，此时他才明白今天所定的方案并不会再由长辈们修改。
“将港口划为三个区域，由各家管事总领，以一季为一期轮换工事。”杜廷杉将蜡封揭开，里面的文书被他逐一放置在桌上，“各家互不干涉，利好之事只看自家本事。至于区域分块，港口区运输车线路c防波护岸区c入舶区c装卸区c仓储区等等将在第一轮开始时分配抽选，每个区块都由芙琴与御钱庄一同，选出经验老道的建港工师总领。轮换时各区的工师不作调整。各家的冶炼c木材或者其他关联的商户都有机会竞标施展，想来也无不可吧？”
未等严复靖想清开口，潘琮将自己手上的纸张按在桌上说道：“潘家需要一个条件，与御钱庄一同承建，初期与御钱庄的往来由潘家先负责。”
“不管是木料或者冶炼的大宗商户都是定泰钱庄的老客人了，也难保他们不会向同行施压吧？”潘琮一扫前面慌张颓靡的样子，稍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
“如果泽鹤先生能看到你这一面会很欣然吧。”杜廷杉倒并未对这种威胁恼怒，“杜家倒并不在意此事。”
严复靖初听此言脸色不由得差了几分，杜廷杉说话时他又露出思索的样子，话音落后稍待了片刻才开口道：“严家也可同意此事。”
闻言潘琮整个人松了下来，他经受不了潘泽鹤对他的怀疑与弃用，旁支家族的后生们想要在宗族有所作为，做主支家族的卒子是最便捷的一条路。纵使最后也不可能让自己登顶，也至少能是管事旁边侍立的近人了。
“泽鹤先生那边就由你去说吧，记住要切实。”杜廷杉看了看潘琮后，总觉得有些怪异，却也说不上来，只当是自己对商议的事太上心了一些。
一旁严复靖正拿着拆出来的文书看，上面三家约定在工事期间互不相扰，商会事务照例进行等等，大多是些大而粗的准则。只一条引起了他的关注，三家在港口承建时不管何方力有不逮，另两家将补齐空缺。
“港口的划分，日期选定，轮换的日期，与御钱庄的往来等等琐碎的事情也一并拟了吧。”严复靖将文书复拢放回了桌上，“不若去放了规设图样的那间房去看看。”
另两人同样快速看了看文书，点头称是。
三人先后走在商会的阶梯上。潘琮并未想到自己的条件会毫无交涉被同意，看起来有些恍惚的样子；在中间的严复靖却仍对那条特殊的规定有些思索，补齐所具有的意义让他不由得多想了几分；而杜廷杉眉宇间却颇为忧心，只是不清楚他在忧虑的究竟是何事。
商会此时来往的人并不多，虽说商无休日，但商会里每一月总会留一日整肃内务，回绝各家商户的公证c银钱担保之类的寻常事务。打扫过的闲置的空房间现在作为港口承建事务处理的地点，在商会的上层，怕是这段时间里商会最热闹的地方了。
“小杜先生！”三人背后的声音颇为焦虑不安，但又刻意压低了一些，“请过来一下。”
循声可见一名衣着朴素，掌事打扮的年迈男子。杜廷杉似乎颇有些诧异，答道：“老掌事？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余下两人只见杜廷杉快步下了几个阶梯，随后老掌事附耳说了些什么。杜廷杉脸色如常，回头说道：“家中有些事务必须当下回去一趟，二位不妨先商量看看，择日再行定夺。”
两人点头并未做挽留。虽然杜廷杉神色无异，脚步未见凌乱，但突然急着回去，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潘琮见杜廷杉走远后悄声问了一句：“听闻杜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此时未可妄加揣测。”严复靖看了潘琮一眼，“会不会有事过两日就有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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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此时商会轮值室里的三个年轻人所商议的事情就是这些商户难以更改影响的。夏秋酒会之前就需要把细节敲定下来，时间虽然还有两旬，但拟定后需先放出些消息，各家管事亲近的商户也等着层层消息的传递，实际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
三家管事之间的角力无非是在如何分配承建事务以及让自家的商户参与其中。之前决事处的会后潘泽鹤虽未明确说过，只表露了各家负责不同事务的意思，而在事务分配的几日间严家又有了不同的意思，并把事情交给了严复靖。
潘泽鹤之后却未再插手，只把事情交给了与严复靖和杜廷杉年龄相仿的后辈来处理。但三人聚在一起商谈却也还是第一次。
“复靖先生也已来了，你不妨说说你对港口承建的细节事务是怎么想的。”杜廷杉在三人里年资最长，此时更像在引导对话，“既然泽鹤先生让你来和我们接洽，想来你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与复靖先生初次见面，在下潘琮，是泽鹤先生的侄子。”潘琮点了点头，“泽鹤先生之前的意思相信二位也已清楚了，而竞标的说法上次上次三家管事都认为不妥。那不妨取这两者的折中方法，在某一事务上由一家管事负责，底下的商户竞标后取前几位，其一主事，其余的从旁协助。”
其余两人都微低了头一时没有说话。严复靖虽然性子比较急些，也不如复茉和复芷有经验，却也捺住心里的想法。潘琮见未有人对此反应，也终究是刚进入商会，不由忐忑起来。而泽鹤先生之前却始终未对自己作何指示，更让他没有底气。
“潘琮，你对商会里的情况了解多少？”杜廷杉并未发难，而是问起了问题，“比如你对这些不同产业的商户的了解？”
“虽未敢说全数知悉，但泽鹤先生早些时日已嘱咐我尽快熟悉商会内各家重要的商户。”潘琮此时又振作了些，“到大厅和签文处也都接待过不少商家了。”
“此时也不过是我们三人在，不妨更明白些。”严复靖见潘琮颇有些为难懦弱的样子，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仍要以严家的利益为重，“你自然知道各家管事都有自己的产业和产业亲近的商户，你觉得在这样的竞标里会发生些什么？”
“或许只是潘琮你并未明白，在这件事情上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商会里的格局。”杜廷杉只盯着桌面上的文书，全不在意自己此时面对的正是其他两家管事的人。
对之前接触过商会事务，但托词到谅京去修习以避开这些银钱之事的杜廷杉来说，在直接面对利益的时候，平日里一般的对人温和是万万不能照搬的。这也让他更对这些交易不快，每次都尽量单刀直入地处理。
潘琮看来是缺少经验，不由得缩了缩手嚅嗫道：“我以为前几位商户并不能总被一家把持着”
“你也不必如此畏缩。”严复靖想起数月前自己被严夫人责骂的样子，不由得放软了语调，“你再想想，管事若是各类商业都能涉猎，那商会的体量也远不止现在这么大了。虽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总是不合商会现状。”
杜廷杉在旁点了点头，将潘琮先前递上来的文书轻轻合上放到他面前。待潘琮接过之后他才说道：“你还有再为自己扭转的机会。只怕这次的事情没办好，泽鹤先生虽不会重责你，你在潘家也再无重新冒头的日子了。”
对这些大家族的作风一向明了的严复靖听了也不由得有些难受，潘琮更是慌得颤了一下。他捏着文书的手指相当仔细，以免留下因用力而攀上纸面的痕迹，但略退了血色的指端皮肤明示了他此时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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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潘琮更是仔细留心，生怕错过严复靖话里能争取的细节。对潘家长辈的恐惧让他此时内衫已被冷汗浸湿了，周身只觉得像在冰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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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在一起？”杜廷杉对此仿佛并不满意，“到时候只怕处处都相互掣肘，工程若不能如期完成，商会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会变成什么情况也没人敢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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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值室内潘琮与严复靖都在等待杜廷杉开口。正当此时却有人突然敲了敲门，隔着门传来一声：“请小杜先生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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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先后走在商会的阶梯上。潘琮并未想到自己的条件会毫无交涉被同意，看起来有些恍惚的样子；在中间的严复靖却仍对那条特殊的规定有些思索，补齐所具有的意义让他不由得多想了几分；而杜廷杉眉宇间却颇为忧心，只是不清楚他在忧虑的究竟是何事。
商会此时来往的人并不多，虽说商无休日，但商会里每一月总会留一日整肃内务，回绝各家商户的公证c银钱担保之类的寻常事务。打扫过的闲置的空房间现在作为港口承建事务处理的地点，在商会的上层，怕是这段时间里商会最热闹的地方了。
“小杜先生！”三人背后的声音颇为焦虑不安，但又刻意压低了一些，“请过来一下。”
循声可见一名衣着朴素，掌事打扮的年迈男子。杜廷杉似乎颇有些诧异，答道：“老掌事？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余下两人只见杜廷杉快步下了几个阶梯，随后老掌事附耳说了些什么。杜廷杉脸色如常，回头说道：“家中有些事务必须当下回去一趟，二位不妨先商量看看，择日再行定夺。”
两人点头并未做挽留。虽然杜廷杉神色无异，脚步未见凌乱，但突然急着回去，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潘琮见杜廷杉走远后悄声问了一句：“听闻杜先生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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