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夏秋酒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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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芙琴夏秋酒会的消息流出来后各家商户总是在想着打探更多。以往的每一季的酒会虽总有各类机会，却不见得有此次港口承建这般诱人。本在港口承建上对普通商家而言线放得太长，并非什么美事，但几家管事在这件事情上态度相当明朗，能够入选的都将被商会优先扶持，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内务整肃之后商会对此事却似不太上心，全无动静。直至五天前才让符合条件的商户将申书送至商会，又在昨日方将请函交给选中的商户。
今日酒会的地点则在江上的芙蕊屿，屿上原有四处酒楼，皆是非富即贵人的去处，芙琴此次则是全揽了下来；更在几处主路上行了修整，自十数日前便已着手，却至前两日才算完工。
屿上几处酒楼皆以遇芙所制的香为名，主场是在芙蕊屿东南侧的观浪，只两层，每层皆有数十小间围着中央上下联通的大堂；西北侧离遇芙本市最近的抚潮则是副场，与观浪相似但小些；观浪正北不远处则是供休休憩的眠漪，建筑拔高；剩下一间在南侧的则是新派建筑，叫止瀑，留作密事相商，周围的人也格外警戒些。
自晨间船渡一开就有人踏着江上的雾气到屿上来，按着请函的指示往会场去，一张请函可供两人使用。商户们准备着在午后夏秋酒会开始前先与别家见上面交流些消息，或者捞些好处，毕竟到酒会来的并不全是遇芙的商家，能与其他行辖府的人搭上线多有利好。
除了商会公开的请函外，还有各家管事所给的私函，每家都约有十张私函，并不指明去处，在各场入内时均可通行，但只供一人使用。
在止瀑查验的侍者是今日第一个见到私函的，他只看了来人一眼，却是个陌生面孔，并未再多言语，便让他进入了。此时离酒会开始尚有时辰，却不知有何机密相商。
眠漪的侍者则拿到了潘家的两封交给潘泽瑞与潘琮的私函。二人来得较早些，并无其他潘家的人一道。潘泽瑞走在前头，一派清闲气度，向侍者点了点头，潘琮则跟在身后显得有些局促。
“堂叔，昨日的事”潘琮犹豫开口道。
潘泽瑞则未予理会，只回过头看了潘琮一看，又盯了不远处门口坐着的侍者，转头稍迈开了步子往楼上走去。潘琮在后头登时噤声不再言语，闭紧了嘴跟上前去。
“我已说得明白，此事若你想做，便只与你有关。”潘泽瑞进了房内将门掩上，掏出鼻烟壶嗅了些，神情略缓和了才又开口，“所幸方才那侍者未曾听到你后边的话。”
潘琮不敢抬头，颤颤说道：“潘家那么多旁支，潘琮只想着能让家中父母心安些。”
“并非什么坏了道德的事情。”潘泽瑞向着潘琮近了一步，“你个性愚懦，以为在这商会里能做出什么来？到时候过了期限自有人替了你的位置，谁又会记得你潘琮？我不过是告诉你些事情，该做什么全在你自己衡量。办得好了别家不会知晓，你也多有好处。你若真是想着自己父母宗族又有何惧！”
潘琮脸上沁出冷汗来，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跌坐在地上。他连吸了几口气稳住身子，整个人更缩起来，含糊地应着潘泽瑞的话，整个人满是惧意。
除去主场因港口而来的各家商户外，副场多是些与承建搭不上边的商户，便如往年一样三三两两聚集起来边用餐边闲散聊着。
“今年好大排场，风头却尽在观浪了。”一位穿着制式服装的中年男子摇头道。
“不过是做绸缎生意，怎么也轮不上咱们去建港。”另一边附和道。
“建港的事没个几年能有什么动静。”其中年长些的人不以为然，“便是让你去建你又哪来的家底？”
几人点头称是，又转而说起今年遇芙产的丝线价格又翻了一番，生意难做云云。
饭菜甚是可口，隔得不远的房内杜容虚却并未动筷，只听着附近这些商户的言语，看起来颇有些焦虑。主场港口的事情由杜连与杜廷杉负责，这边则是她与杜逸。在虚冲馆面对着几家管事尚有些紧张，午后便要将采买凭证的事公布给各家商户，到时候不知会有怎样的水花。
原本想在前几日就放出些消息好叫人能有准备，潘家却执意不肯，定要在当日公布，只留一夜，第二日便行竞价。此时潘家由潘泽鹤与潘琮在抚潮负责，潘琮在房内看起来心神不宁，潘泽鹤宽慰了几句他才勉强吃些东西。
严家在此处的则是严复茉与严复靖，到时在港口的事务上几家多有争夺，严复茉便想着避开了。本是严复芷该与她一道，严夫人却定了让复芷跟着自己在主场。此时严复茉已用完了餐，往大堂走的时候路过杜家的房门，见杜容虚颇有些低落，便走上前去交谈起来。
“廷杉与我说过今日之事，难为你了。”两人点头致意后便坐在一起，严复茉今日妆色近于玫红，本是太鲜亮的颜色，跟着她明艳的样子倒不觉得突兀，反倒衬得人神采奕奕。
“餐后先如往常一般，由商会的人员组织着把上一季各大行业的情况说一说。随后便是关于下一季几个大宗交易的竞标。”杜容虚看着严复茉，暗想着问问杜廷杉这样大方的人是怎么看上他的，“不过是再穿插些商会搭线的其他行辖府的新买卖，还有些提业府的要求，杂事颇多，但也算不得什么。”
她停了片刻，犹豫开口道：“虽是要晚间才提采买凭证的事，却实在不安。这次的事这么急，改得又大，只怕商户们听不进去会出乱子”
“还有杜逸先生和我们呢。”严复茉摇了摇头，拍了拍杜容虚的手，“你只做自己需要做的事就无碍。”
观浪的几家管事则是在一起用餐。除去已在商会里任职的，余下的年轻人则在另一间房内，此次权当是来学些毛皮。
“前些日子我不在遇芙，回来才知这次港口的事能成，复茉和廷杉大有贡献。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叫人不能小看。”潘泽瑞向杜廷杉说道。一旁坐着潘老爷子，并未有何动静，只品着茶看他说话。
“泽瑞先生太客气了。”杜廷杉垂首答道，“本就是商会的事，出力是本分。”
“复茉今日怎么没来观浪一道？”潘泽瑞眯起眼睛转头看了看另两家人，笑着问道。
杜连全似没听到，只看了潘老爷子一眼。杜廷杉一派恭敬模样，考量着若是说了话严夫人会作何反应。
“家姐虽对港口的事务熟悉，却耐不住我想跟着夫人来观浪看看。”严复芷抢先开了口，“承蒙先生关心，替家姐谢过了。”
“先前潘家肯放松承建商户的把控，只要了一个条件。”严夫人转了话题，未见丝毫不快，“也不知与御钱庄商量得怎么样了？”
“本就要再多拿出些钱财来支持官家，芙琴若是想一次交出来只怕现在我们也没法子安心坐在此处了。御钱庄那边潘家自是说好了垫上的钱之后会按季清偿。”潘老爷子说话时总带着些威势，“只是之后都要经过定泰的账面。”
商会里的资金多与商户缓冲有关，港口的事来的突然，要突然抽了这笔钱财只怕到时与西陆或其他地方大宗交易都会受影响。先前潘家要求与御钱庄交涉，但未曾提起过此事，只说和御钱庄已有了主意，他们也已应允。前几日则传了消息御钱庄已拿了银钱先行补上空缺，却未曾预料到御钱庄竟也首肯经定泰的手按季清算。
一时间房内未有人再言语。潘泽瑞饶有兴致地环视了每一个人，等待着另两家的反应。还是杜连先开口道：“事情成了便好。”
随即杜连便起身准备离席，桌上的人便匆匆都散了。
“以御钱庄的性子，不直接走自己的账面过反而答应了潘家从定泰转过去，那群官家的人变得倒是快。”严夫人一行已走在去主厅的路上，她对严复芷虽是细声慢语却掩不住话里对御钱庄的讥讽。
“这样一来定泰又是要压过一头了。”严复芷面带忧色，“在钱庄的事上严家本就吃亏，定泰这消息一放出去，不知多少商户会转投他们。”
“恒祺那边怎么样了？”严夫人这才想起有些时日未顾及恒祺了，“钱庄可押后些，那年轻人确是要紧。”
自那日到严家拜见之后恒祺未再有动作，严复芷此时也拿不准，只说已派人送了私函过去，却不知胡沐青会不会来。严夫人倒未再继续问下去，那日见面的情形严复芷已说过，胡沐青已失了气势了。
“现在知道已太迟了些。”严夫人又叹气道，“今日总是要吃这个亏了。”
只有潘家人还留在用餐的地方。潘老爷子喝完了茶水便准备起身，见潘泽瑞准备说什么，便盯了他一阵，独自一人放下茶杯走了出去。潘泽瑞对父亲总有惧意，此时收了声静静跟在他身后往外间走去。
“没有鞘的刃最易断。”两人闷不做声走到了楼梯口潘老爷子方才转过头说道。
潘泽瑞只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去。他对于虚冲馆的事颇有些言语，后来虽知晓了些情况，明白这是商会的意思，但杜家和严家当日的样子仍叫他不快。
“有些事情我自会了解。”潘老爷子又开口道，“你做事若办不到像你大哥一般沉稳，那弃子的时候至少要舍得。”
潘泽瑞此时心里一惊，想辩解些什么，但终是皱了眉应道：“未告知父亲是我的不是。”
“你可知道你并无需要告知的事。”潘老爷子整了整拂衣的领口与袖子，从一旁阶梯口的挂镜中注视着潘泽瑞，“不管何时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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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整肃之后商会对此事却似不太上心，全无动静。直至五天前才让符合条件的商户将申书送至商会，又在昨日方将请函交给选中的商户。
今日酒会的地点则在江上的芙蕊屿，屿上原有四处酒楼，皆是非富即贵人的去处，芙琴此次则是全揽了下来；更在几处主路上行了修整，自十数日前便已着手，却至前两日才算完工。
屿上几处酒楼皆以遇芙所制的香为名，主场是在芙蕊屿东南侧的观浪，只两层，每层皆有数十小间围着中央上下联通的大堂；西北侧离遇芙本市最近的抚潮则是副场，与观浪相似但小些；观浪正北不远处则是供休休憩的眠漪，建筑拔高；剩下一间在南侧的则是新派建筑，叫止瀑，留作密事相商，周围的人也格外警戒些。
自晨间船渡一开就有人踏着江上的雾气到屿上来，按着请函的指示往会场去，一张请函可供两人使用。商户们准备着在午后夏秋酒会开始前先与别家见上面交流些消息，或者捞些好处，毕竟到酒会来的并不全是遇芙的商家，能与其他行辖府的人搭上线多有利好。
除了商会公开的请函外，还有各家管事所给的私函，每家都约有十张私函，并不指明去处，在各场入内时均可通行，但只供一人使用。
在止瀑查验的侍者是今日第一个见到私函的，他只看了来人一眼，却是个陌生面孔，并未再多言语，便让他进入了。此时离酒会开始尚有时辰，却不知有何机密相商。
眠漪的侍者则拿到了潘家的两封交给潘泽瑞与潘琮的私函。二人来得较早些，并无其他潘家的人一道。潘泽瑞走在前头，一派清闲气度，向侍者点了点头，潘琮则跟在身后显得有些局促。
“堂叔，昨日的事”潘琮犹豫开口道。
潘泽瑞则未予理会，只回过头看了潘琮一看，又盯了不远处门口坐着的侍者，转头稍迈开了步子往楼上走去。潘琮在后头登时噤声不再言语，闭紧了嘴跟上前去。
“我已说得明白，此事若你想做，便只与你有关。”潘泽瑞进了房内将门掩上，掏出鼻烟壶嗅了些，神情略缓和了才又开口，“所幸方才那侍者未曾听到你后边的话。”
潘琮不敢抬头，颤颤说道：“潘家那么多旁支，潘琮只想着能让家中父母心安些。”
“并非什么坏了道德的事情。”潘泽瑞向着潘琮近了一步，“你个性愚懦，以为在这商会里能做出什么来？到时候过了期限自有人替了你的位置，谁又会记得你潘琮？我不过是告诉你些事情，该做什么全在你自己衡量。办得好了别家不会知晓，你也多有好处。你若真是想着自己父母宗族又有何惧！”
潘琮脸上沁出冷汗来，克制着自己才没有跌坐在地上。他连吸了几口气稳住身子，整个人更缩起来，含糊地应着潘泽瑞的话，整个人满是惧意。
除去主场因港口而来的各家商户外，副场多是些与承建搭不上边的商户，便如往年一样三三两两聚集起来边用餐边闲散聊着。
“今年好大排场，风头却尽在观浪了。”一位穿着制式服装的中年男子摇头道。
“不过是做绸缎生意，怎么也轮不上咱们去建港。”另一边附和道。
“建港的事没个几年能有什么动静。”其中年长些的人不以为然，“便是让你去建你又哪来的家底？”
几人点头称是，又转而说起今年遇芙产的丝线价格又翻了一番，生意难做云云。
饭菜甚是可口，隔得不远的房内杜容虚却并未动筷，只听着附近这些商户的言语，看起来颇有些焦虑。主场港口的事情由杜连与杜廷杉负责，这边则是她与杜逸。在虚冲馆面对着几家管事尚有些紧张，午后便要将采买凭证的事公布给各家商户，到时候不知会有怎样的水花。
原本想在前几日就放出些消息好叫人能有准备，潘家却执意不肯，定要在当日公布，只留一夜，第二日便行竞价。此时潘家由潘泽鹤与潘琮在抚潮负责，潘琮在房内看起来心神不宁，潘泽鹤宽慰了几句他才勉强吃些东西。
严家在此处的则是严复茉与严复靖，到时在港口的事务上几家多有争夺，严复茉便想着避开了。本是严复芷该与她一道，严夫人却定了让复芷跟着自己在主场。此时严复茉已用完了餐，往大堂走的时候路过杜家的房门，见杜容虚颇有些低落，便走上前去交谈起来。
“廷杉与我说过今日之事，难为你了。”两人点头致意后便坐在一起，严复茉今日妆色近于玫红，本是太鲜亮的颜色，跟着她明艳的样子倒不觉得突兀，反倒衬得人神采奕奕。
“餐后先如往常一般，由商会的人员组织着把上一季各大行业的情况说一说。随后便是关于下一季几个大宗交易的竞标。”杜容虚看着严复茉，暗想着问问杜廷杉这样大方的人是怎么看上他的，“不过是再穿插些商会搭线的其他行辖府的新买卖，还有些提业府的要求，杂事颇多，但也算不得什么。”
她停了片刻，犹豫开口道：“虽是要晚间才提采买凭证的事，却实在不安。这次的事这么急，改得又大，只怕商户们听不进去会出乱子”
“还有杜逸先生和我们呢。”严复茉摇了摇头，拍了拍杜容虚的手，“你只做自己需要做的事就无碍。”
观浪的几家管事则是在一起用餐。除去已在商会里任职的，余下的年轻人则在另一间房内，此次权当是来学些毛皮。
“前些日子我不在遇芙，回来才知这次港口的事能成，复茉和廷杉大有贡献。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叫人不能小看。”潘泽瑞向杜廷杉说道。一旁坐着潘老爷子，并未有何动静，只品着茶看他说话。
“泽瑞先生太客气了。”杜廷杉垂首答道，“本就是商会的事，出力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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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连全似没听到，只看了潘老爷子一眼。杜廷杉一派恭敬模样，考量着若是说了话严夫人会作何反应。
“家姐虽对港口的事务熟悉，却耐不住我想跟着夫人来观浪看看。”严复芷抢先开了口，“承蒙先生关心，替家姐谢过了。”
“先前潘家肯放松承建商户的把控，只要了一个条件。”严夫人转了话题，未见丝毫不快，“也不知与御钱庄商量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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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会里的资金多与商户缓冲有关，港口的事来的突然，要突然抽了这笔钱财只怕到时与西陆或其他地方大宗交易都会受影响。先前潘家要求与御钱庄交涉，但未曾提起过此事，只说和御钱庄已有了主意，他们也已应允。前几日则传了消息御钱庄已拿了银钱先行补上空缺，却未曾预料到御钱庄竟也首肯经定泰的手按季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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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定泰又是要压过一头了。”严复芷面带忧色，“在钱庄的事上严家本就吃亏，定泰这消息一放出去，不知多少商户会转投他们。”
“恒祺那边怎么样了？”严夫人这才想起有些时日未顾及恒祺了，“钱庄可押后些，那年轻人确是要紧。”
自那日到严家拜见之后恒祺未再有动作，严复芷此时也拿不准，只说已派人送了私函过去，却不知胡沐青会不会来。严夫人倒未再继续问下去，那日见面的情形严复芷已说过，胡沐青已失了气势了。
“现在知道已太迟了些。”严夫人又叹气道，“今日总是要吃这个亏了。”
只有潘家人还留在用餐的地方。潘老爷子喝完了茶水便准备起身，见潘泽瑞准备说什么，便盯了他一阵，独自一人放下茶杯走了出去。潘泽瑞对父亲总有惧意，此时收了声静静跟在他身后往外间走去。
“没有鞘的刃最易断。”两人闷不做声走到了楼梯口潘老爷子方才转过头说道。
潘泽瑞只应了一声便低下头去。他对于虚冲馆的事颇有些言语，后来虽知晓了些情况，明白这是商会的意思，但杜家和严家当日的样子仍叫他不快。
“有些事情我自会了解。”潘老爷子又开口道，“你做事若办不到像你大哥一般沉稳，那弃子的时候至少要舍得。”
潘泽瑞此时心里一惊，想辩解些什么，但终是皱了眉应道：“未告知父亲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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