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夏秋酒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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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杜家与潘家的人都齐齐看了过去。
那头严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看起来像是在劝胡沐青到厢房内再说话，他却不同意。
“我昨晚便听见商会在抚潮所说关于货物流运的事，原只以为是巧合。”胡沐青克制着自己，“却不想你们还要对恒祺的帮工下手！面上要拉拢我与严家一道，背地里竟是这样的手段！”
“胡先生定是碰上什么误会了。”严复芷在原地怔了怔才道，“商会里自有人针对严家，才说出这些来蒙骗先生。”
此时另两家人越走越近，严夫人侧过头看了侍者一眼，侍者便走上前去拉住胡沐青说道：“此处不宜喧哗，且请先生到厢房内坐。”
胡沐青一把挣开，更退了一步道：“你们若真是问心无愧此时又何须如此遮遮掩掩？”
“早早定了公布我的筹划来换我为严家做事，你们几家管事本就是一丘之貉！”胡沐青转了身子手在身前来回指了指，靠得已近的另两家人也止了脚步，“当初借口严家需要恒祺，仿佛是要联同起来好与其他管事抗衡，不过是诱我上钩！”
严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你自己看不破才总以为你和严家是一条船罢了。”
“我倒是看不破，那便是你们去折磨小唐弟弟的原因吗！”胡沐青睁圆了眼，切齿吼道，“为了知晓我的筹划竟这般卑劣！还假意与我示好，不过是想着我在严家继续受辱！”
严家几位女眷皆退了一步。严复芷对此事不甚知晓，此时听闻不由向严复茉与严夫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严复茉神色犹豫间又有些不忍，严夫人便盯了她们二人一眼，对着胡沐青说道：“胡先生空口无凭，不过是看着严家与你达不成一致恼羞成怒罢了。”
“还要什么凭据！”胡沐青的声音因用力过度像抻开的薄纸，“小唐与他弟弟两人从小相依为命，她难得进了恒祺做事，却不想自己的弟弟年岁尚小竟被人打断了手脚”
另一边潘泽鹤与杜逸面面相觑，他们对胡沐青的事都有了解，但终究是严家指明要的人，未想此事会发展成这样。但在各自角度而言，心里却又有些隔岸观火的意味。而杜廷杉此时颇受煎熬，事情当时交予他去做，他并未料到小唐弟弟最后会被打断了手脚。此时听着胡沐青嘶声指责，他的愧疚在这些人中最为强烈。杜逸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宽慰了几句。
潘琮抓住了潘泽鹤的衣服，整个人瑟缩着，手微微颤着说道：“泽鹤先生，他在说什么”
潘泽鹤拍了拍他的手摇头道：“与潘家无关，不必多在意。”
严家厢房内严复靖越听越是讶异，这些事情自己全无所知，只觉手段可怖。他的气恼多过了原先的不耐，攥紧了手中的瓷杯，仔仔细细地听着。
“可有人为胡先生证明？”严夫人并未慌张，飞快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既是商会里的决议你又从何知晓。”
胡沐青突然一滞，含糊道：“我不便说。”
“那便是你信口雌黄了。”严夫人笑了几声，轻视之意已很明显。
突然又几个侍者从近出口侧往这头来了。杜廷杉看了看杜逸，揣测胡沐青过一会儿会是何情状，但杜逸只拉住了他手臂，先轻摇了头又点头。杜廷杉别过了头低声道：“我先回房。”
杜逸见他这样子有些难过，也只让他回去了。另一边几位侍者匆匆向往回走的杜廷杉点了头便直冲胡沐青去，杜廷杉回头再看了一眼，又见严复茉也冲他轻摇了摇头，便快步回去了。
严夫人未再说话，冲侍者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二人说道：“回房内吧，只当棋子出了差错。”
里头严复靖却突然要走出来，严复芷看了他一眼，脸色略有些忧色。严复靖见状说道：“我不会阻拦，只让我过去。”
“让他去吧。”严夫人明白严复靖的性子，现在与他讲也无用。
侍者扑了上去将胡沐青按倒在地上，随后将他嘴捂了起来。胡沐青虽想挣脱，却奈不过对方人多，被架着往出口带了去。
潘家二人往侧边站了站，使者便带着胡沐青先经过了潘泽鹤，向其点头示意，脚步却毫不放松。潘泽鹤右手边却又感觉到潘琮抓住了自己，转过头去却见他脸色白了几分，睁大了眼睛似是惊惧的样子，随即便听他颤声开口道：“那人的衣服上是桂烟丝的气味”
潘泽鹤余光却见严复靖跟在侍者后面离自己不过二尺距离，当即瞪了潘琮一眼，喝止道：“这人今日毫无凭据，你再惋惜便要受罚！”
“泽泽鹤先生”潘琮一时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我的过失，请先生责罚。”
严复靖只看了他们一眼，却不知是否听见了方才潘琮所说的话。随即跟着侍者们直直往前去了。
待严复靖远了潘泽鹤才开口道：“学着持重些，再有下次你便回自家料理农务。”
“泽鹤先生原谅我这一次，我只是怕”潘琮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起来！”潘泽鹤虽无怒色，话语间却尽是威势，“再叫人看见就全完了。你就当从未说过此事，先回眠漪去。”
潘琮扶着墙站起来不敢再言语，躬身后转回去缓步往门口去了。
严复靖见侍者已将胡沐青带出了止瀑，交代了他们送他去船渡。
“胡沐青先生。”严复靖似是为难，停了一会才下定决心道，“我也是严家人。只是我对此事并不知情。”
胡沐青被捂住了嘴并不能说话，看着严复靖的样子却尽是嫌恶。
“信不信在你，胡先生所言对我来说真假虽不能证实，我却明白先生有多少怒意。”严复靖迎着他的双眼，“若是真的以我在商会的能力阻止不了，但我也会尽力帮你；若是假的，便是谎言也可见先生对自己钱庄的人多有重视。原本看不上先生故作玄虚的样子，但此时只觉严家对先生太卑鄙了些。初见时已明白了先生的才智，可惜以我们的立场只怕再无机会坐下说话。”
“今日先生原免不了皮肉之苦，现在我只叫他们送你去船渡让你离开芙蕊屿。”严复靖见对方慢慢有所平静，“也请先生忍耐，不然只会更加糟糕。”
随后他便挥了挥手示意侍者，自己往止瀑回去了。
对他来说，经商并非从小接触的事情。原本修习拳道本想长大之后做拳师，严复靖却没有想到严夫人会在宗庙祭祀的时候突然让他到主支去学习经商。家中本就不宽裕，自己也明白，便点头答应了。
初入商会那段时间虽然难熬但他也能坚持，只是性子太直屡屡被说教。严复靖也想过是不是做一名商人就该改了自己个性，后来事务渐熟也不再多想，随它去了。商会里的这段时间他也见过暗流涌动的争夺，但今日他第一次暴露在这样卑劣的手段面前，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抗拒。
此时走在修整过的主路上他分外低落些。如果自己现在离开了商会，到时父母也就没了自己的支持，严夫人更不会让自己轻松抽身而退。
对严复靖而言他的选择，是拳师还是商贾，从进了商会开始就不再重要了。
潘泽鹤听见潘琮说起桂烟丝时才发现那人身上淡淡的气味。桂烟丝是鼻烟常用的名贵烟丝，取桂烟草为料制成。而潘泽瑞一向喜欢用鼻烟，就自己所知他对桂烟丝也多有偏爱。商会里寻常人多半使用不起，若是短暂接触鼻烟的味道也难以残留。
许是昨夜潘泽瑞与那年轻人见了面
但潘泽瑞是否做过这件事不要紧，要系的是严家的后生听见了什么。届时就算不是潘泽瑞潘家也难自证，更何况潘泽瑞先前在整肃内务时觉得吃了亏，以他的个性做出这件事也不稀奇。
待潘泽鹤进了厢房，因方才的意外也无心再多商量。几家管事不多时就匆匆从止瀑散了。走在廊道上潘泽鹤也颇为犹豫是否该当着泽瑞的面告诉老爷子，至出了大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有一事不得不讲，方才那年轻人身上有桂烟丝的气味。严家的后生许是知晓了。”
潘老爷子似乎并未受干扰，继续往前去。潘泽瑞压着嗓子提高了音量道：“我未曾与那人见过面！”
“那你与此事是否有关呢？”潘老爷子双手错在身后，未回头问道。
潘泽瑞稍缓了一下答道：“不知此事。”
“那便是了。”潘老爷子点了点头不欲再说此事，“严家那边不会闹大，只看着吧。”
胡沐青被关在渡船的内里，已无方才的愤怒与狂乱。他知道自己将要离开遇芙一段日子了。船随着水上下起伏他也有点晃神。
他跌坐在地上，突然间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湿热。低了头见眼泪掉在地上，胡沐青却似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愣了愣。
又几滴落在地上，胡沐青嘴角翘了翘又低垂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哭，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只传了不远就衰弱了下去。
渡船在琴江上行驶，此时除了开船的人们只有胡沐青一个。而在江面上可见的距离内也只这一艘船行驶着。拍在船身上的浪掩盖了胡沐青的声音，也只有它们听见江面上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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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严夫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看起来像是在劝胡沐青到厢房内再说话，他却不同意。
“我昨晚便听见商会在抚潮所说关于货物流运的事，原只以为是巧合。”胡沐青克制着自己，“却不想你们还要对恒祺的帮工下手！面上要拉拢我与严家一道，背地里竟是这样的手段！”
“胡先生定是碰上什么误会了。”严复芷在原地怔了怔才道，“商会里自有人针对严家，才说出这些来蒙骗先生。”
此时另两家人越走越近，严夫人侧过头看了侍者一眼，侍者便走上前去拉住胡沐青说道：“此处不宜喧哗，且请先生到厢房内坐。”
胡沐青一把挣开，更退了一步道：“你们若真是问心无愧此时又何须如此遮遮掩掩？”
“早早定了公布我的筹划来换我为严家做事，你们几家管事本就是一丘之貉！”胡沐青转了身子手在身前来回指了指，靠得已近的另两家人也止了脚步，“当初借口严家需要恒祺，仿佛是要联同起来好与其他管事抗衡，不过是诱我上钩！”
严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你自己看不破才总以为你和严家是一条船罢了。”
“我倒是看不破，那便是你们去折磨小唐弟弟的原因吗！”胡沐青睁圆了眼，切齿吼道，“为了知晓我的筹划竟这般卑劣！还假意与我示好，不过是想着我在严家继续受辱！”
严家几位女眷皆退了一步。严复芷对此事不甚知晓，此时听闻不由向严复茉与严夫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严复茉神色犹豫间又有些不忍，严夫人便盯了她们二人一眼，对着胡沐青说道：“胡先生空口无凭，不过是看着严家与你达不成一致恼羞成怒罢了。”
“还要什么凭据！”胡沐青的声音因用力过度像抻开的薄纸，“小唐与他弟弟两人从小相依为命，她难得进了恒祺做事，却不想自己的弟弟年岁尚小竟被人打断了手脚”
另一边潘泽鹤与杜逸面面相觑，他们对胡沐青的事都有了解，但终究是严家指明要的人，未想此事会发展成这样。但在各自角度而言，心里却又有些隔岸观火的意味。而杜廷杉此时颇受煎熬，事情当时交予他去做，他并未料到小唐弟弟最后会被打断了手脚。此时听着胡沐青嘶声指责，他的愧疚在这些人中最为强烈。杜逸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宽慰了几句。
潘琮抓住了潘泽鹤的衣服，整个人瑟缩着，手微微颤着说道：“泽鹤先生，他在说什么”
潘泽鹤拍了拍他的手摇头道：“与潘家无关，不必多在意。”
严家厢房内严复靖越听越是讶异，这些事情自己全无所知，只觉手段可怖。他的气恼多过了原先的不耐，攥紧了手中的瓷杯，仔仔细细地听着。
“可有人为胡先生证明？”严夫人并未慌张，飞快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既是商会里的决议你又从何知晓。”
胡沐青突然一滞，含糊道：“我不便说。”
“那便是你信口雌黄了。”严夫人笑了几声，轻视之意已很明显。
突然又几个侍者从近出口侧往这头来了。杜廷杉看了看杜逸，揣测胡沐青过一会儿会是何情状，但杜逸只拉住了他手臂，先轻摇了头又点头。杜廷杉别过了头低声道：“我先回房。”
杜逸见他这样子有些难过，也只让他回去了。另一边几位侍者匆匆向往回走的杜廷杉点了头便直冲胡沐青去，杜廷杉回头再看了一眼，又见严复茉也冲他轻摇了摇头，便快步回去了。
严夫人未再说话，冲侍者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二人说道：“回房内吧，只当棋子出了差错。”
里头严复靖却突然要走出来，严复芷看了他一眼，脸色略有些忧色。严复靖见状说道：“我不会阻拦，只让我过去。”
“让他去吧。”严夫人明白严复靖的性子，现在与他讲也无用。
侍者扑了上去将胡沐青按倒在地上，随后将他嘴捂了起来。胡沐青虽想挣脱，却奈不过对方人多，被架着往出口带了去。
潘家二人往侧边站了站，使者便带着胡沐青先经过了潘泽鹤，向其点头示意，脚步却毫不放松。潘泽鹤右手边却又感觉到潘琮抓住了自己，转过头去却见他脸色白了几分，睁大了眼睛似是惊惧的样子，随即便听他颤声开口道：“那人的衣服上是桂烟丝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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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琮扶着墙站起来不敢再言语，躬身后转回去缓步往门口去了。
严复靖见侍者已将胡沐青带出了止瀑，交代了他们送他去船渡。
“胡沐青先生。”严复靖似是为难，停了一会才下定决心道，“我也是严家人。只是我对此事并不知情。”
胡沐青被捂住了嘴并不能说话，看着严复靖的样子却尽是嫌恶。
“信不信在你，胡先生所言对我来说真假虽不能证实，我却明白先生有多少怒意。”严复靖迎着他的双眼，“若是真的以我在商会的能力阻止不了，但我也会尽力帮你；若是假的，便是谎言也可见先生对自己钱庄的人多有重视。原本看不上先生故作玄虚的样子，但此时只觉严家对先生太卑鄙了些。初见时已明白了先生的才智，可惜以我们的立场只怕再无机会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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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严复靖而言他的选择，是拳师还是商贾，从进了商会开始就不再重要了。
潘泽鹤听见潘琮说起桂烟丝时才发现那人身上淡淡的气味。桂烟丝是鼻烟常用的名贵烟丝，取桂烟草为料制成。而潘泽瑞一向喜欢用鼻烟，就自己所知他对桂烟丝也多有偏爱。商会里寻常人多半使用不起，若是短暂接触鼻烟的味道也难以残留。
许是昨夜潘泽瑞与那年轻人见了面
但潘泽瑞是否做过这件事不要紧，要系的是严家的后生听见了什么。届时就算不是潘泽瑞潘家也难自证，更何况潘泽瑞先前在整肃内务时觉得吃了亏，以他的个性做出这件事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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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泽瑞稍缓了一下答道：“不知此事。”
“那便是了。”潘老爷子点了点头不欲再说此事，“严家那边不会闹大，只看着吧。”
胡沐青被关在渡船的内里，已无方才的愤怒与狂乱。他知道自己将要离开遇芙一段日子了。船随着水上下起伏他也有点晃神。
他跌坐在地上，突然间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湿热。低了头见眼泪掉在地上，胡沐青却似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愣了愣。
又几滴落在地上，胡沐青嘴角翘了翘又低垂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哭，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只传了不远就衰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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