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意欲交好行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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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常侍有话直说吧。”在秦蘅看来，面前这个年少的常侍公怎么想都不怀好意，他有些惊骇，难不成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常侍公也是蔡子由那边的人？
“不如秦公先看看我带来的物件？”于恩庭道。
“你堂堂常侍公，带着礼来见我，这是要作甚么？”秦蘅起身，作势要赶人。
“‘某不以挚，不敢见’啊。”于恩庭笑着说。
“这是？”秦蘅疑惑道。
“希望秦公能赏个脸，至少看看某这份薄礼。”于恩庭说着，左手握住右手手指，手指交叉起来作叉手礼，恭恭敬敬地待秦蘅拆开礼盒。
秦蘅是个清廉之人，但不是不识抬举。他转身回到榻上跪坐端正，将盒子盖子掀开。他意识到盒盖是旧物，甚至可能是家里放着没丢去的礼盒。
这一点让他对于恩庭的印象好了许多。秦蘅将盒子里的砚台端出来，是块洮河绿石砚，刻花刀口略显生涩，纹饰也太过普通，不是上等货。
“某不敢贸然给秦公刻铭文，刻得不好了怕秦公恼，这么装着就过来了。”于恩庭补道。
“这是你家里头的物件？”秦蘅脸色好看了许多。
于恩庭没想到秦蘅误以为这是他从家里拿来的，赶紧解释说：“不是，我昨儿去西市挑的，也不知合不合秦公口味。”
总不能说是刚刚买的吧，那就显得太过莽撞了。于恩庭暗自安慰道，半真半假话没错的。
听到这话，秦蘅却觉得是于恩庭强撑着要面子，他也不好点明，就当二人心知肚明了。
“于公为秦某这样上心，秦某心愧啊。”秦蘅说道。
“秦公言重了。”于恩庭叉手的姿势是不变的。
“咱们熟不拘礼，于公不必如此谨慎了。”秦蘅将双腿抽出身下，在身前盘腿。
于恩庭看秦蘅变了态度，心中当然喜不自胜，也变成胡坐姿势。
“于焉c嘉客，取两个凭几来。”秦蘅高声往门外唤道。
只听外头两个清脆女声回说：“知道了。”
“‘所谓伊人，于焉嘉客’么？秦公好雅趣。”于恩庭这么夸了一句。倒不是寒暄，他是真心实意佩服秦蘅有这份心思。
“哪里哪里，随口诌的名字罢了。”秦蘅笑道。
说着外头闯进来两位又柔又媚的姑娘，冲于恩庭低着头跪着道了声万福，又一齐娇娇弱弱地将凭几往二人身前一放。
“阿郎，我们是还在外头站着？”于焉问道。
“去准备些酒菜，今夜我要与于公畅饮！”秦蘅直言。
“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了。”于恩庭说完，二人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于恩庭估摸着二位姑娘已然走远，他靠近了秦蘅。
“我记得秦公，还未有婚配？”他问道。
“男儿事业当志奇，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秦蘅凛然道。
“那那二位姑娘是你”于恩庭留了半句。其实秦蘅有些个侍婢也不奇怪，这个年纪还未婚配，自然有需要，比如说让人陪着暖个被窝的。即便没有需要，为了避嫌，也会寻两个嘴牢的作侍婢。
“不，于公莫要误会，”秦蘅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解释道，“那二位是从家里头带来的侍女，不是侍婢不进屋的。”
这话倒是新鲜，于恩庭心里头暗自笑道。
“我只是随口胡问的，秦公莫要在意。”
“自然。”
秦府的待客之道并不过多繁琐，宴席也不会太过花哨。两个侍女搭上个老妇，很快就准备好了，于焉c嘉客一人一手端着食案往二人面前放好，又取来热酒为二人倒上，倒完酒便去外头候着了。
“也不知道于公吃不吃得惯我一般人家的酒菜。”秦蘅打趣于恩庭道。
“秦公说这种话可就没意思了，该罚！”于恩庭将酒壶拿起，秦蘅拿过酒杯一口闷下，于恩庭将酒杯倒满。
“好好好，算秦某人失言了。”秦蘅端起酒杯，二人举杯同祝，又饮下几杯。
“开席便痛饮，不好，”于恩庭夹起面前一块鱼肉，“我不与秦公客气了。”
“请。”秦蘅伸手作请。
另一边，一座雕栏玉砌c丹楹刻桷的高楼之中，一位身着峨冠博带的老者正在来回踱步。
“张阁老，何必如此惊慌？”另一旁坐着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你懂个屁！小皇帝下的诏书这回居然绕过我，这是明着不给老夫面子！今天上朝，你也都看见了那几位对我什么态度。还有几个从前鞍前马后的，现在也不那样殷勤了。我担心，我担心”张万明直接灌下一碗茶，旁边侍女正倒到一半，张万明又等不及速速喝下。
“张阁老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蔡太傅罩着你么？”那中年男人翻身将一旁站着的侍女拉入怀中，与侍女调笑起来。
“周元！”张万明怫然不悦。
“张阁老息怒，息怒。我不是正在跟您想办法么？”周元推开侍女，将张万明拉至坐榻前头，“张阁老，来，坐会儿。”
“我坐不踏实。”张万明辞道。
“张阁老，你未免也太胆小了些，”周元嘲道，“你这个中书令也不是捡来的，放宽心好了。再说小皇帝想动你，有蔡太傅拦着，你怕什么。”
“你不要小看这个小皇帝，周元，小皇帝还是有些本事的。”张万明说着又往下灌了碗茶。
“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蔡太傅手掌心的。蔡太傅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大可安心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周元劝道。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搞清楚小皇帝是什么意思。”张万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小皇帝身边那个，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周元一只手撑着脑袋，“于什么的。”
“于恩庭，小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张万明接了周元的话。
“对，就那小孩儿。蔡太傅前些时候不是请他吃过一顿饭么？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周元说。
“若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张万明有些担忧。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情面看钱面。”周元不以为然地笑道。
“这是个方法。”张万明低头思考起来。
周元并不想和张万明过多谈论这件事相关的事情，他抱过刚才那侍女入怀，为她擦起膏脂来。
张万明摇摇头，无奈拉过另一侍女入怀中，心不在焉地与侍女调笑。
这边，秦蘅与于恩庭已然行了几回酒令了，秦蘅是老老实实十几年苦读出来的，和于恩庭这种只读过几年书，算是识得些字的自然区别大得很，很快于恩庭已经下肚好几杯了。
“再来，”于恩庭看上去已经微醺，内里其实并不显醉意，他用木箸敲敲碗，“受君五斗米，该封万户侯。”
听到于恩庭这句令，秦蘅刹那间凝固了，他猛地抬起头，却看于恩庭正敲着碗唱着歌，并没有用心试探的样子。
他强笑一声，站起来将窗户打开。已是深秋，风卷着落叶呼啸而来。秦蘅指指窗外，“京城千金地，拟换北窗风。”
“哈哈哈哈哈，”于恩庭闻言大笑起来，“句是好句，可秦兄，你这窗可不是北窗。不能指鹿为马啊，要罚。”
“记错了，记错了，”秦蘅将窗户阖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秦某人不敢指鹿为马，自罚三杯。”
“爽快！”于恩庭也端起酒杯，与秦蘅干了几杯。
秦蘅酒量并不好，三两杯下肚就会有醉意。于恩庭起初酒量也并不如何，后来在宫中厮混久了，酒量便也好上许多。
至少比秦蘅好上许多。
“秦兄，再来干一个。”于恩庭笑道。
“不干了不干了，喝不了了。”秦蘅脸颊泛红，眼神也浊了许多，看是已经醉了。秦蘅也晓得自己醉了，他一向清楚自己的限度，做什么事不会越过那条线。
“说好的不醉不归。秦兄，我还没醉呢。”于恩庭此话一出，便也知道自己有三分醉意了。
“那，”秦蘅皱起眉头，忽然一抬手举起酒杯，因为动作突然，酒杯里的酒撒了许多在他的手臂上，那些酒水顺着手臂滴落在袖子里，“那再，再干一杯，最后一杯。”
“好，最后一杯。来，干。”于恩庭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拿着酒壶，为二人倒上酒水。
“于兄，”秦蘅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你知道朝野之中，有多少贪官吗？”
“数不清的，”于恩庭身体往前屈，趴在食案上，“今日的清官，明日就可能变成贪官。今日他不伸手，明日或许别人就送上来。送上门的钱，有几个人能够管住自己不拿？”
“他们贪什么呢？”秦蘅也趴在食案上，他将酒杯放在嘴前，“‘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百年之后谁不是一捧黄土？”
“秦兄，你不懂，”于恩庭将秦蘅嘴前的酒杯往他嘴里喂，秦蘅没有防备，一杯酒半杯撒在了衣领上，“有些人是一时贪，伸了手收不回来了；有些人是大贪，伸了手，就没想收回来。”
于恩庭顿了顿，将秦蘅脑袋上的进贤冠握在手里把玩。
“他们贪啊，贪名利，贪荣华，贪富贵，”说着，于恩庭指了指手里的进贤冠，“他们想戴的梁冠，可不止是进贤冠。你想想，通天冠下头的哪一顶，他们不爱？”
“‘贪人好聚财，恰如枭爱子。子大而食母，财多还害己。散之即福生，聚之即祸起。无财亦无祸，鼓翼青云里。’”秦蘅笑着念道，“前人早有定论，怎么还有那么多前仆后踣的。”
“‘侥幸非汝福，天衢汝休窥’啊，”于恩庭将二人酒杯倒满，“秦公，此话你说与我听也就罢了，莫让旁人听了去。”
“我有分寸的。”秦蘅将酒灌下，于恩庭便也喝下。二人不知最后到底喝了多少，只都浑浑噩噩地睡下。
翌日，于恩庭出府，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魏恩裕打了个半死，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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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秦公先看看我带来的物件？”于恩庭道。
“你堂堂常侍公，带着礼来见我，这是要作甚么？”秦蘅起身，作势要赶人。
“‘某不以挚，不敢见’啊。”于恩庭笑着说。
“这是？”秦蘅疑惑道。
“希望秦公能赏个脸，至少看看某这份薄礼。”于恩庭说着，左手握住右手手指，手指交叉起来作叉手礼，恭恭敬敬地待秦蘅拆开礼盒。
秦蘅是个清廉之人，但不是不识抬举。他转身回到榻上跪坐端正，将盒子盖子掀开。他意识到盒盖是旧物，甚至可能是家里放着没丢去的礼盒。
这一点让他对于恩庭的印象好了许多。秦蘅将盒子里的砚台端出来，是块洮河绿石砚，刻花刀口略显生涩，纹饰也太过普通，不是上等货。
“某不敢贸然给秦公刻铭文，刻得不好了怕秦公恼，这么装着就过来了。”于恩庭补道。
“这是你家里头的物件？”秦蘅脸色好看了许多。
于恩庭没想到秦蘅误以为这是他从家里拿来的，赶紧解释说：“不是，我昨儿去西市挑的，也不知合不合秦公口味。”
总不能说是刚刚买的吧，那就显得太过莽撞了。于恩庭暗自安慰道，半真半假话没错的。
听到这话，秦蘅却觉得是于恩庭强撑着要面子，他也不好点明，就当二人心知肚明了。
“于公为秦某这样上心，秦某心愧啊。”秦蘅说道。
“秦公言重了。”于恩庭叉手的姿势是不变的。
“咱们熟不拘礼，于公不必如此谨慎了。”秦蘅将双腿抽出身下，在身前盘腿。
于恩庭看秦蘅变了态度，心中当然喜不自胜，也变成胡坐姿势。
“于焉c嘉客，取两个凭几来。”秦蘅高声往门外唤道。
只听外头两个清脆女声回说：“知道了。”
“‘所谓伊人，于焉嘉客’么？秦公好雅趣。”于恩庭这么夸了一句。倒不是寒暄，他是真心实意佩服秦蘅有这份心思。
“哪里哪里，随口诌的名字罢了。”秦蘅笑道。
说着外头闯进来两位又柔又媚的姑娘，冲于恩庭低着头跪着道了声万福，又一齐娇娇弱弱地将凭几往二人身前一放。
“阿郎，我们是还在外头站着？”于焉问道。
“去准备些酒菜，今夜我要与于公畅饮！”秦蘅直言。
“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了。”于恩庭说完，二人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于恩庭估摸着二位姑娘已然走远，他靠近了秦蘅。
“我记得秦公，还未有婚配？”他问道。
“男儿事业当志奇，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秦蘅凛然道。
“那那二位姑娘是你”于恩庭留了半句。其实秦蘅有些个侍婢也不奇怪，这个年纪还未婚配，自然有需要，比如说让人陪着暖个被窝的。即便没有需要，为了避嫌，也会寻两个嘴牢的作侍婢。
“不，于公莫要误会，”秦蘅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解释道，“那二位是从家里头带来的侍女，不是侍婢不进屋的。”
这话倒是新鲜，于恩庭心里头暗自笑道。
“我只是随口胡问的，秦公莫要在意。”
“自然。”
秦府的待客之道并不过多繁琐，宴席也不会太过花哨。两个侍女搭上个老妇，很快就准备好了，于焉c嘉客一人一手端着食案往二人面前放好，又取来热酒为二人倒上，倒完酒便去外头候着了。
“也不知道于公吃不吃得惯我一般人家的酒菜。”秦蘅打趣于恩庭道。
“秦公说这种话可就没意思了，该罚！”于恩庭将酒壶拿起，秦蘅拿过酒杯一口闷下，于恩庭将酒杯倒满。
“好好好，算秦某人失言了。”秦蘅端起酒杯，二人举杯同祝，又饮下几杯。
“开席便痛饮，不好，”于恩庭夹起面前一块鱼肉，“我不与秦公客气了。”
“请。”秦蘅伸手作请。
另一边，一座雕栏玉砌c丹楹刻桷的高楼之中，一位身着峨冠博带的老者正在来回踱步。
“张阁老，何必如此惊慌？”另一旁坐着的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你懂个屁！小皇帝下的诏书这回居然绕过我，这是明着不给老夫面子！今天上朝，你也都看见了那几位对我什么态度。还有几个从前鞍前马后的，现在也不那样殷勤了。我担心，我担心”张万明直接灌下一碗茶，旁边侍女正倒到一半，张万明又等不及速速喝下。
“张阁老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蔡太傅罩着你么？”那中年男人翻身将一旁站着的侍女拉入怀中，与侍女调笑起来。
“周元！”张万明怫然不悦。
“张阁老息怒，息怒。我不是正在跟您想办法么？”周元推开侍女，将张万明拉至坐榻前头，“张阁老，来，坐会儿。”
“我坐不踏实。”张万明辞道。
“张阁老，你未免也太胆小了些，”周元嘲道，“你这个中书令也不是捡来的，放宽心好了。再说小皇帝想动你，有蔡太傅拦着，你怕什么。”
“你不要小看这个小皇帝，周元，小皇帝还是有些本事的。”张万明说着又往下灌了碗茶。
“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蔡太傅手掌心的。蔡太傅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识过，大可安心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周元劝道。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搞清楚小皇帝是什么意思。”张万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小皇帝身边那个，那个小孩儿，叫什么来着，”周元一只手撑着脑袋，“于什么的。”
“于恩庭，小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张万明接了周元的话。
“对，就那小孩儿。蔡太傅前些时候不是请他吃过一顿饭么？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周元说。
“若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张万明有些担忧。
“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情面看钱面。”周元不以为然地笑道。
“这是个方法。”张万明低头思考起来。
周元并不想和张万明过多谈论这件事相关的事情，他抱过刚才那侍女入怀，为她擦起膏脂来。
张万明摇摇头，无奈拉过另一侍女入怀中，心不在焉地与侍女调笑。
这边，秦蘅与于恩庭已然行了几回酒令了，秦蘅是老老实实十几年苦读出来的，和于恩庭这种只读过几年书，算是识得些字的自然区别大得很，很快于恩庭已经下肚好几杯了。
“再来，”于恩庭看上去已经微醺，内里其实并不显醉意，他用木箸敲敲碗，“受君五斗米，该封万户侯。”
听到于恩庭这句令，秦蘅刹那间凝固了，他猛地抬起头，却看于恩庭正敲着碗唱着歌，并没有用心试探的样子。
他强笑一声，站起来将窗户打开。已是深秋，风卷着落叶呼啸而来。秦蘅指指窗外，“京城千金地，拟换北窗风。”
“哈哈哈哈哈，”于恩庭闻言大笑起来，“句是好句，可秦兄，你这窗可不是北窗。不能指鹿为马啊，要罚。”
“记错了，记错了，”秦蘅将窗户阖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秦某人不敢指鹿为马，自罚三杯。”
“爽快！”于恩庭也端起酒杯，与秦蘅干了几杯。
秦蘅酒量并不好，三两杯下肚就会有醉意。于恩庭起初酒量也并不如何，后来在宫中厮混久了，酒量便也好上许多。
至少比秦蘅好上许多。
“秦兄，再来干一个。”于恩庭笑道。
“不干了不干了，喝不了了。”秦蘅脸颊泛红，眼神也浊了许多，看是已经醉了。秦蘅也晓得自己醉了，他一向清楚自己的限度，做什么事不会越过那条线。
“说好的不醉不归。秦兄，我还没醉呢。”于恩庭此话一出，便也知道自己有三分醉意了。
“那，”秦蘅皱起眉头，忽然一抬手举起酒杯，因为动作突然，酒杯里的酒撒了许多在他的手臂上，那些酒水顺着手臂滴落在袖子里，“那再，再干一杯，最后一杯。”
“好，最后一杯。来，干。”于恩庭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拿着酒壶，为二人倒上酒水。
“于兄，”秦蘅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你知道朝野之中，有多少贪官吗？”
“数不清的，”于恩庭身体往前屈，趴在食案上，“今日的清官，明日就可能变成贪官。今日他不伸手，明日或许别人就送上来。送上门的钱，有几个人能够管住自己不拿？”
“他们贪什么呢？”秦蘅也趴在食案上，他将酒杯放在嘴前，“‘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百年之后谁不是一捧黄土？”
“秦兄，你不懂，”于恩庭将秦蘅嘴前的酒杯往他嘴里喂，秦蘅没有防备，一杯酒半杯撒在了衣领上，“有些人是一时贪，伸了手收不回来了；有些人是大贪，伸了手，就没想收回来。”
于恩庭顿了顿，将秦蘅脑袋上的进贤冠握在手里把玩。
“他们贪啊，贪名利，贪荣华，贪富贵，”说着，于恩庭指了指手里的进贤冠，“他们想戴的梁冠，可不止是进贤冠。你想想，通天冠下头的哪一顶，他们不爱？”
“‘贪人好聚财，恰如枭爱子。子大而食母，财多还害己。散之即福生，聚之即祸起。无财亦无祸，鼓翼青云里。’”秦蘅笑着念道，“前人早有定论，怎么还有那么多前仆后踣的。”
“‘侥幸非汝福，天衢汝休窥’啊，”于恩庭将二人酒杯倒满，“秦公，此话你说与我听也就罢了，莫让旁人听了去。”
“我有分寸的。”秦蘅将酒灌下，于恩庭便也喝下。二人不知最后到底喝了多少，只都浑浑噩噩地睡下。
翌日，于恩庭出府，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魏恩裕打了个半死，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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